深夜,明月畅游星海,洒落下些许目光,静静注目地上的人儿,
有人沿着西长街一路走,绕过了大廊桥,路过了那株已经将凋未凋的大柳树,一直向着桓公楼走去。
这段路应该长点,方便他变身。
当这个人走到了桓公楼的门口时,已经变化了模样,从外表上看已经完全成了桓公楼的主人——白给。
此处日夜轮换值班,门口一直有守卫看守,牌匾上的三个大字还流露些许神光。
他们看见了白给之后,对着白给行礼,白给点点头走进了桓公楼,对着一名守卫随口说道:
“你,跟我去地牢。”
他有些莫名地看了自己同伴一眼,看见了彼此眼中的疑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白给前往了地牢,与那里的守卫沟通之后,他们打开了地牢的大门。
白给进入了地牢之中,带出了地牢关押的夏侯涛,路过龙泉君的牢笼时,他侧目看了看龙泉君,对方盘坐在了牢笼之中,闭幕憩息,没有任何反应。
白给站立了许久,对着龙泉君说道:
“龙泉君,想出去转转吗?”
龙泉君不言。
白给不再多说,带着夏侯涛从地牢之中走出,又对着门口的一名守卫说道:
“你随我出去一趟,其他人继续巡守,最近不甚太平,一定得小心什么人混进了桓公楼,否则出了什么岔子,回头会很麻烦。”
众人允诺应命。
不远处睡眼惺忪的薛旺提着灯笼,迈步沿着小道走来,见到了白给,急忙堆笑道:
“白大人,今夜你这是……”
白给眉头一皱,低声道:
“我接到了消息,有人盯上了夏侯涛,准备在这几日动手,将夏侯涛救出桓公楼,他在二会审之前一定不可以出事,否则会很麻烦。”
“我让奈何的人准备在了北城外,趁着现在人少耳轻,将他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以免被人算计。”
薛旺闻言恍然大悟,对着白给竖起了大拇指,笑道:
“还是白大人考虑周全!”
言罢,他又对着白给身边的那下人说道:
“你,出去之后一定要好好保护白大人的安全,明白了吗?”
那名守卫点点头。
白给带着夏侯涛与那名守卫离开了桓公楼,他们走后,薛旺目光渐渐变了颜色。
这么大晚上了,白给还来桓公楼拿人,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
可他也没有多想。
“奇怪……”
薛旺嘟囔了一声。
…
竖日清晨,白给一如既往来到桓公楼打卡,一进公案楼,薛旺便立刻上前来给白给倒水,笑道:
“白大人,夏侯涛安置好了?”
白给闻言一怔。
“夏侯涛?”
“他不是在大牢里面关着的吗?”
薛旺瞳孔轻轻一缩。
“您忘了?您昨夜来桓公楼,说最近会有人想要针对夏侯涛搞事情,于是带着夏侯涛出城,转移到了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
“当时还有一名守卫跟着你……”
白给缓缓饮下了茶水,揉了揉太阳穴。
“你确定是我,昨夜你看清楚了?”
薛旺躬身道:
“不止是小人,大伙儿都看清楚了,看得十分清楚。”
白给放下了茶杯,带着薛旺去往了地牢畔,薛旺指着地牢旁的一名守卫,对着白给说道:
“白大人,昨夜就是富贵随你一同出去的。”
白给瞟了富贵一眼,挑眉道:
“我问你,昨夜你看见我去了什么地方?”
富贵显得有些小小紧张,心跳速度很快,似乎是知道自己惹了事,闯了祸,又或者是因为一些其他什么。
他小心道:
“大人昨夜去了城外。”
“没有让小人跟着。”
白给沉默了片刻,开了地牢的门,进入里面,沿着潮湿而有些臭味的阶梯一直行走,到了龙泉君的牢笼面前,对着龙泉君说道:
“昨夜看见我了?”
龙泉君睁开眼,淡淡道:
“看见了。”
白给点点头。
“我知道了。”
他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地牢,嘱咐了唐宝几句,让他将地牢附近盯好,自己则去了公案楼,继续上班。
他如此的反应使得薛旺不明所以,便凑上问了一句:
“白大人……夏侯涛的事情,你不查了?”
白给回道:
“他还在。”
薛旺不明所以。
“昨夜的事……”
白给挑眉道:
“你听说过幻术么?”
薛旺急忙点点头。
“知道,听说,好像是观仙楼喜欢搞这些……可以将一样东西在一定的时间里幻化成其他的模样……”
他说到了这里,自己便停下了。
薛旺想明白了。
昨夜那个白给……只怕不是真正的白给!
他的脸色变得极差,鬓间开始渗出汗水。
“大人……”
在过三五日,二会审就要开始,届时夏侯涛若是不见,非但他们给夏侯涛定不了罪,甚至还会被夏侯家族反咬一口!
倘若那时候他们找不到夏侯涛,麻烦就大了!
一想到这里,薛旺就觉得自己有些尿意,那张还有一道伤疤的脸苍白无比!
“不要慌张,这件事情也莫要声张。”
“只需要安心等待二会审即可。”
白给翻看着顾家这些年做过的缺德事,脸上表情微妙。
这些王族贵族就是这样,只要他愿意查,一定能够查出些有意思的东西。
白给的话没有安慰住薛旺,他焦急地在堂中央踱步,已经乱了方寸。
“可是白大人……如果不找到他,一旦上了二会审,咱们要怎么跟满朝的文武,怎么跟陛下交代?”
白给平静道:
“我告诉过你了,他还在。”
薛旺苦笑道:
“大人,他们昨夜都出城了……”
微微摇头,白给叹了口气。
“你啊,胆子真是小的跟老鼠一般。”
“早在几日之前,我已经去过了将军府,拿过了龙将军的手谕,给了四处城门口的守卫禁军将领过目,他们已经封锁了城门,宵禁过后,不会放任何人出城。”
听到了这里,薛旺又支吾着问道:
“那那那……那倘若他们伪装成了将军的模样……”
白给瞟了他一眼,淡淡道:
“无论他们幻化成谁的模样,过城门的时候,都会原形毕露……王城的城门与城墙之中蕴藏有龙脉与凤渠的无上圣力,无论人还是妖,只要经过城门口,都会露出最本来的面貌。”
薛旺终于放下了心,常常呼出口气。
“出不了城门,他们就必须要找一个地方料理夏侯涛,而夏侯涛是罪犯……在夏朝劫囚犯是重罪,观仙楼没有那个胆子敢把夏侯涛藏在他们那里,否则一旦出事……他们就完蛋了。”
“王城能够藏人的地方并不多。”
“藏哪儿都不合适,尤其是他们的家中……一旦被发现,就是直接死罪,没有任何活路可言,所以在二会审开始之前,只有一个地方会是最安全,最容易被忽略的。”
“即便被发现了,也不会直接牵连到他们的头上。”
薛旺顺着白给的想法细细思虑之,很快便领会了白给的意思。
“您的意思是……夏侯涛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桓公楼?”
“可既然这样,他又在什么位置呢?”
白给不言不语,整理了桌上的文案,对着一脸沉思的薛旺说道:
“顾家真有意思……国难财也敢吞。”
“二十三年前,南湘州出现了蝗灾,不少地方的田地庄稼给祸害了一个干净,陛下拨下来大量的银子与粮食运往了南湘州,这些家伙几经运筹,竟然吞了一大半……”
“南湘州那一次的蝗灾,饿死了不少人吧?”
“虽然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但后来也从书史上看见过……不过史书上记载的东西很模糊,对于蝗灾到后面死太多人演变成了大范围瘟疫的事情并没有写的很详尽……看来那时候桓公楼的司寇并不咋地,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埋了下来……”
白给查阅了日历目本,上面有留下那时候的司寇姓名。
冈举。
此人后来死于受贿,被押送到了王城的市台上砍了头。
于是后面又过了一任,一直到数年前,后来的那名司寇死于外出行刺,南亭晚才上任。
“啧,司寇还真是个高危职业。”
白给感慨了一句。
“二会审的时候,把顾家一并抄了吧。”
案台上,火烛明灭,灯油似乎不够了,薛旺急忙出去弄了些灯油进来,说道:
“白大人,顾家握着南湘州之中的诸多江湖势力还有财权,直接抄了他们家,会在南湘州惹来大麻烦!”
“那头一旦爆发了动乱,回头就算很快平息,可最终的责任归咎,还是会算在大人您的头上,对您的政绩没有任何好处!”
白给皱眉道:
“算我的头上?”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薛旺苦笑着叹道:
“就是这样的狗屁道理,此事因大人而起,大人在王城里面做了事,得罪了人,自然遇见能够对付大人的地方,他们都不会放过。”
“王权贵族之间,许多利益是不可分割的,无论是财,还是权……互相包庇,互相竞争,互相吞并。”
“大人作为一个外来的入侵者,被针对只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
白给嗤笑一声。
“南湘州的事情,我自有办法处理。”
他说着,写了封信。
给丰南。
江湖上的问题,自然是江湖上的组织处理起来比较方便。
“最近不要走漏任何风声,关于夏侯涛的事……与平日相仿即可,该吃吃该喝喝。”
薛旺允诺。
傍晚时候,白给离开桓公楼,进入了王城一家茶馆,上了二楼的角落里面点上了一壶清酒兀自喝着。
一家店小二提上了清酒给白给,白给喝完后,将那封揉捏成了小纸条的信扔进了酒壶之中,一名店家过来拿走了酒壶,白给才在一阵子不属于茶馆的酒气中回了家。
“柳姑娘方才来寻你了,说是最近无聊,想让你帮忙写本书看看。”
正在灶台旁忙碌的苏有仙听见了院门外熟悉的脚步声,停下了切菜的手。
白给将官服脱下,折叠好,搭在了椅子上,挽起袖子走到苏有仙旁边帮忙弄着柴火。
“最近有些忙,只怕得等到二会审后了。”
倒不是白给写不出东西。
不过最近的诸般事情缠身,他需要好好分配自己的时间,让自己显得不要那么手忙脚乱。
“她问起了你最近的近况,我同她讲了和你修行有关的事。”
苏有仙口中的,便是白给斩断自己神桥的问题。
白给闻言皱眉道:
“这种事情,你怎么也跟她讲?”
苏有仙吐了吐舌头,讪笑着将切好的菜捧进了碗里。
“好啦……下次不说这些事了,你修行的事情,找到什么好的解决方案了嘛?”
白给摇头,手里的火钳伸进了火坑里面刨了刨柴薪,让烧完的灰尘自己掉落在炉子下方去。
“还没有,老师那边儿未曾通知我。”
“或者实在不成,你让奈何的人代你去东海,南朝,西周,雪山问问?”
白给摇摇头。
“以前可以这样,眼下不成了,夏朝与南朝关系微妙,与西周与北蛮已经进入了交战爆发的临界点,边关昨日又传来了消息,说是北蛮之中已经有一些安插多年的探子传来消息,大量的蛮人正在不停往夏朝北方聚集……”
“这一仗估计是免不了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而西周葬狼山那头仍旧需要派遣大量的军备驻守,保不准西周那边儿什么时候出兵。”
其实,这才是白给最担心的地方。
如今的夏朝,真的能够挡住西周与北蛮联手么?
白给心里没底。
更何况,龙不飞一旦离开王城,前去北蛮关,那么王城之中就少了一名巨头制约观仙楼,在开战之后的关键时刻,如果观仙楼与过往的前朝余孽发动暴乱,他们又是否能够及时妥善地处理?
赵娥英虽是圣人,可却有一半的血脉在王城地下与龙脉相互制约牵扯,己身能够用处多少力量并不好说。
眼下的时刻,他能做什么?
…
夜里,床板按照惯例发出了不满的吱呀声,白给派人专门来加固过自家的床板,所以并不担心它在白给做事的时候塌陷掉。
白给就这样上上下下的活动着,速度不快不慢,呼吸平稳,腰腹力量发挥到了极致。
吱呀——
门被推开,苏有仙提着裤子回了屋子,看着床上的白给上上下下的,哑然道:
“冤家,你在做什么?”
“仰卧起坐。”
白给非常认真地回复道。
“有什么用吗?”
“一会儿你就会明白了。”
“……”
…
连续六日,白给一直在搜集关于二十三年前顾家的案子的证据与消息,奈何也在丰南的操持之下,渐渐向着南湘州渗透过去,有了丰南的帮忙,白给处理顾家的事情时候,显得得心应手了许多,甚至奈何还从南湘州之中搜集到了许多有关当年顾家发国难财的蛛丝马迹。
关于二会审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王城,本来民间对于这种王族专门给自己洗脱罪孽的会审没有任何期待,可白给的名字在民间实在是过于响亮,大家都非常想要看看这传闻之中的夏朝第一才子当官儿的模样,于是便在这日二会审开始前,早早前往了市台。
因为重明宴一事,太多民间的读书人将白给奉若神明,自然也对白给充满了信心。
来这里,他们是为了白给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