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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看这只蝴蝶后翅带尾,婀娜娉妍,黄白斑纹如同一条玉带横贯全翅,因此得名玉带蝴蝶。”聚精会神看了好一会,陈烽清了清嗓子,指着画面上的蝴蝶说道。
“陈烽,让你点评画作的真伪,你扯到蝴蝶去干嘛,是不是黔驴技穷了。”周晓飞嘿嘿笑着,讽刺了陈烽几句。
“这种蝴蝶的幼虫喜欢以梗桔,柑橘类,花椒,山椒等云芸香科的植物叶为食,每年春末夏初,雌蝶在这些植物的叶片上产卵。蝈蝈每到热日炎炎的夏日,窜入田间地头贪食豆类。这两者的时令节气统一不到一块。”陈烽对于周晓飞的话不为所动,以微见大,一点点引入正题:“大家再看画面上的这丛三色堇。”
三色堇俗称猫脸花,耐寒植物,一般寒风萧瑟其他花卉难以存活的季节里开花,花坛里随处可见,三色堇配上玉带蝴蝶还能勉强配配,可蝈蝈与三色堇开花的时令节气不符。这显然是作画者知道‘蝈蝈许’许鸿宾擅长画蝈蝈,画蛇添足硬画上去的。
陈老眼神没变,可身板挺了挺,严肃认真的听陈烽的讲解。底下那些刚才说《戏猫图》是真画的人,沉默不语,开始思索起来。
一时间‘博古斋’内寂静无声,大家都在想陈烽的话,博闻广见的人已经在点头了。
周晓飞得意的笑容消散,脸慢慢变白。他从小就开始学画,又考进中州美院深造进修,知识量必定不少,陈烽一点出画面上的花卉有不妥之处,他的心就不由蹦蹦直跳起来,心虚起来,可他怎么会就这样认输呢。
“现在的花卉什么时节不能开,过年的时候你去花卉市场转一圈,挂满柑橘的橘子树,大朵艳丽的牡丹都不是照样的开。冬日里蟋蟀都有人贴身养。”周晓飞找到一个牵强的理由反驳陈烽,能找到这个理由已经很为难他了。
“这个你说得也对,我不和你争辩,咱们再看这丛三色堇的笔墨,枝干微微发软,花朵微干,说明日照充足,水分消散,冬日晴好的日子,应该是午后太阳高照的时候。大家再看这只大脸猫的瞳孔。”陈烽淡然一笑,拍了拍脸色发白的周晓飞:“这个原因不要我说了吧?”你这个中州美院的高才生不会连这点都不知道吧?
下半句,陈烽好修养没有责问周晓飞,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一霎间,寒酸穿着的陈烽,如同一位循循教导学生的老师,浑身散发着难以掩盖浑然天成的凛然气质。
周晓飞在陈烽拍击下身体软了软,只要知道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猫眼瞳孔收缩铺展,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光线强弱的变化而产生变化,中午强光下的猫眼不需要那么多光亮,瞳孔收缩成线。
“好,分析入微合理,品鉴画作就要这样严谨态度,细心的观察。”陈老高赞一声。
“陈老,我这点皮毛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陈烽谦虚了句。
丝丝入扣的分析,不亚于一位名侦探,从细枝末节中找出疑点,根据疑点再入微的抽丝剥茧层层推进,一点点找出证据,来证明自己观点。
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其中有人也认识这个在净月湖靠卖画为生的陈小生,没想到年纪轻轻发幽探微,洞若观火到这个程度,生出骇然心惊,都不由朝他深深看去。
名师出高徒,都是陈福生教导出来的结果,大家变相的认定了陈烽是陈老的徒弟了。
而练就大浪扑面,心海波澜不惊的陈老,心底再次掀起波澜,惊喜交加。他已经忽略了陈烽的年龄,学画时日的长短,对他发自内心的赞叹。
以陈烽孜孜不倦的学习,谦虚的心态,假以时日必定在书画界有一番作为,同时他也生出了爱才之心,思量着是否要介绍个老师给他。
不过光口头上滔滔不绝那是不够的,等下次他来,让他现场画一副作品,看看他画的怎么样?
其实是陈老心里的疙瘩没去,反而滚雪球般增大了,陈烽精湛的分析,连他这个自诩对书画了解颇深的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详细的说出如此细微疑点,他就更想测测陈烽的水到底有多深了。
陈烽说得是洋洋洒洒,可他的脑袋都快爆炸了,刚才要不是自己求助画魂,画魂的点拨,再加上平时的阅读量,这个台自己还真下不来。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有些艺术大师,不光光是艺术理论学家,还是自然,社会人文学家,人体解剖学家。同样,一个好的绘画大师,所绘之物必须遵循自然法则,遵循世间万物生长规律,贴合实际生活。”陈老陈述道。
“现在仿造假画的人现在也会审时度势了,专挑一些象许鸿宾此类不是大家耳熟能详的画家来模仿,谋取暴利,此风不可涨。”陈老长叹了一口气。
“画风画技模仿的天衣无缝又能如何呢?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终有一日会被人看出来。”陈烽也感叹了一句,最近网上暴出了一家拍卖公司拍出一副骇人听闻的天价高仿品。现在的造假的技术,真是越来越高超了。
“我还想说,现代……”周晓飞最最后的垂死挣扎,还想把一些近现代画风标新立异的画家拿出来力争一下。
“许鸿宾学得谁的画你难道不知道,能跳出传统水墨画的范畴吗?”陈老直接打断周晓飞,随后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晓飞啊,跟陈烽多学习学习。与其去意大利,法国交流学习,还不如先把中国文化学学好,顺便加强一下其他知识,省得到外国人面前去丢人。”
周晓飞满面通红,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拉倒。这事,要是被自家周老头知道,鸡毛掸子要乱飞了。
“周兄弟,我借陈老的话,跟你说一句,在自己人面前丢脸,不丢人。”
语毕,陈烽拉着王大宝走出了‘博古斋’。
周晓飞脸上的神采一点点光亮起来。
“陈烽,你走慢点,我要拜你为师。”周晓飞大叫一声,想去追陈烽。
“你们听好了,以后那小子来,茶水点心都给我上最好的。”陈老转头朝自己店员吩咐道,随后一把拉住周晓飞:“这幅许鸿宾高仿画,你帮我带给陈烽,他现在学习正好用得着。”
陈烽一鸣惊人了,连陈老都偏心了,可这也太偏心了点了吧,周晓飞苦着一张脸,撅着嘴巴追陈烽出去了。
出了‘博古斋’周晓飞伸手拦住了陈烽,表情古怪:“这是陈老给你的,还有我要拜你为师。”
陈烽接过画,笑了起来,瞌睡碰上热枕头,正好最近练习画昆虫,这幅画虽然是高仿赝品,但画面上每样东西分开来看,作画者画技还是不错的,临摹几次,自己的画技点肯定能上去。
不过这周晓飞要拜自己为师,估计是对自己好奇为多。
“想必你知道‘博古斋’经常有名家来作画,陈老讲解,耳濡目染下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你自己多来几次‘博古斋’,一样受益匪浅。”陈烽故技重施打了太极拳,把他推到陈老那里去了。
“你骗谁呢?我知道陈老头不是你的师傅,你是不是私底下拜了哪位大师当师傅了?”周晓飞性格乐观开朗,正视完自己的问题,心胸也就放开了,上过陈烽一次当,这次也学乖了。
陈烽哭笑不得,这哥们想象力也太天马行空了吧。要说拜师,自己还想拜个师傅呢,有了师傅指点,画技和画魂之力,样样都能事半功倍。
“你投在那个名家下面当徒弟,有啥好隐瞒,这个时代是光环时代,名头越大,以后在社会上容易混得开。”
“你要拜我为师可以,剪头发,再帮我养一个月狗……”陈烽话还没说完,周晓飞一溜烟的跑掉了。
“王大哥,咱们走吧。”陈烽笑了起来,叫王大宝一起走,可转头一看,王大宝张大着嘴巴,一脸惊讶。
“陈福生真不是你师傅?”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