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疑起身,一把掀起女人的裙摆。
“你看她的腿。”周不疑指着女人的下半身。
刘贤察觉到了少年的奇怪举动,对金发女说了声抱歉,轻轻掀起女人的裙摆。
“这是……”刘贤连忙放下裙摆,手指在床单上使劲擦抹着。“姑娘,你什么时候长了这些?”
金发女本来对男女之事并不羞涩,可是谈起这腿上的脓包,却突然腼腆得像个处子。
“上个月,鸨妈来了二客人,他们走了,我和姐们们豆有了这种。”
女人回答的汉语仍然蹩脚,可这并不妨碍刘贤的脸色变得煞白。
刘贤问:“你是说,上个月鸨母带来两个客人,你和姐妹们服侍完他们,身上就长出了这些脓疮?”
金发女点头。
“你说的姐妹,包括隔壁那四个吗?”刘贤屏住了呼吸。
金发女接着点头。“还有很多人,有些早就有。”
刘贤不由得微微后退,他虽然不知道这些脓疮的具体病症,但是他以前手贱点开过。
而金发女的症状,和那些图片上的惨状如出一辙。
“沛国谯人华佗着有《神医秘传》二十二卷,其中记载娼女不洁之症,其中之一便是此状。得此病者,短则月余,长不过五年,全身溃烂而死……”
周不疑瘫坐在地,将自己所知一字一字背出。
“别说了!”刘贤止住少年。连忙用口水不住擦拭嘴唇,拼命向外吐出,吐着吐着,恶心升级成干呕,令他扶墙吐出不少酸水。
万幸啊,刘贤刘伯礼,你的洁身自好真是救了自己一命啊!
等等。刘贤扭头,指着隔壁问那金发女:
“你是说她们四个也得了病?”
金发女点头。
此时,隔壁传来男女的一声尖叫,之后,归于平静。
“刘琦公子在隔壁?!”周不疑这才反应过来。尽管他拔腿就往外跑,可是刘贤知道,一切为时已晚。
“让我去找大公子!”周不疑急着往外冲,可是王威拦在门口,不许他惊扰刘琦。
“大公子这会……哎呀,你让我如何解释,就是……正在小憩,不得惊扰。”
王威还不清楚事态严重性。
刘贤也急道:“王威,那几个女人身上有毒,要人命的那种,真要是为了刘琦就不要阻止我们。”
“有毒?!”王威一时傻了,被刘贤说的呆呆发愣。周不疑一把窜了出去,全力踢开刘琦的房门。
刘贤赶了过去,只见床笫之上,刘琦赤身裸体躺在四个女人之中,已经昏迷不醒。而四个女人中三个嘴角流血,还有一个正从头顶发簪中取下一刻黑色药丸,当着众人面塞入口中。
“那是毒药。”周不疑大喊。
王威赶上前一把掐住娼妓的喉咙,可是动作太迟,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的喉咙一抖,药丸落入腹中。
“贱人!你吐出来!”王威死命摇晃着妓女,可是妓女没有吐出,白皙的脸颊上很快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腰腹因为绞痛不住向后收紧,背部躬起,嘴角像另外三人一样淌出了黑血。
周不疑探得刘琦脉搏平稳,只是昏迷过去,忙转身掰开王威的手,质问那女人:“是不是蔡夫人指示?”
娼妓迷离之际,轻声说:“为了我妹妹……”话没说完,人已气绝。
“龟公!抓住那龟公!”周不疑转头冲外面吼道。王威冲出去冲手下大喊道:“没听见吗,快去啊!”侍卫们不知屋内底细,见王威如此惊慌,意识到事态严重性,连忙疾步下楼。
刘贤走近刘琦,将他从女人堆中抱出。只是靠近时,他的眼睛仔细望向刘琦的下体。
大腿根部,棕黑色的脓包已然开始结痂,而新的粉疮正在慢慢滋生。
看来这花柳病,在刘琦身上已经寄生多时。
“公子!公子!”王威已经吓的不知所以,立在一旁上手也不是,干看着也不是。
刘贤问他:“刘琦公子近来时常这样昏迷吗?”
王威道:“近来大公子偶发昏症,多时有咳嗽和气虚。刘别驾和末将劝他就医,可是他担心身体抱恙的消息传到主公耳中,影响……影响立嗣……”
“命根子都他妈快没了,还想着争权!”刘贤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外面传来侍卫们的脚步声。
“人呢?”王威冲着空手而归的手下们吼道。
“王将军,那龟公和小厮……”士兵们面露难色。
“快说!”王威怒喊。
侍卫们道:“那二人听到响声,冲到街上,恰好赶上路过的夜巡兵卒,被当成刺客杀了。”
王威大喊:“放屁!青楼地段何时实行过宵禁!有怎会有人被当成刺客!今夜是哪个营的兵卒夜巡!”
“是张允张将军的麾下。”侍卫们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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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乱中,刘贤将刘琦带回了内城衙房。
闻讯赶来的刘先脸上露出少见的惊慌失措的样子。他是个老儒生,从未想过花柳病到底有多么严重。
刘贤让王威将刘琦带进里屋,自己和刘先询问起周不疑是如何发现的端倪。
“之前,襄阳坊间开始流传大公子非主公亲生的谣言,我就此追查,发现谣言多是来自两个地方。”
刘先急着问:“哪里?”
周不疑回答:“青楼和酒肆。而酒肆中的谣言又多是酒客们夜幸青楼时从娼妓口中得知。”
“这就不对了。”刘贤道。“虽说妓院人多口杂,是消息灵通之处,但是娼妓们忙于接客,再加上毫无外出打探的机会,应当多是听男人传谣,而非将谣言传给别人。”
“正是如此。”周不疑道。“所以我便留意起娼妓。”
听到这里,刘先大喊:“你年纪轻轻,去青楼了?!”
刘贤止住刘先:“让他说完。”
周不疑道:“舅父勿恼,不疑没去青楼。我是想着近来襄阳传闻有花柳脏病蔓延,便另辟蹊径,去找了给娼妓们看诊的医师。而医师却告诉我一个怪诞之事,说是有几座青楼的名妓不约而同都染上了病状,而青楼的鸨母不仅没有让医师为娼妓根治,反而令其保留病症,只是控制。而这些娼妓全都名列花魁,是只有大人物才配享用的美色。”
“所以,你怀疑是有人养毒。”刘贤发现了问题。
周不疑点头:“正是如此。而我前几日又听舅父说,刘琦公子因为心郁难解,常常流连于青楼以忘忧遣怀。如此,我便怀疑是有人要以此阴暗手段暗害公子。”
“那还能是谁,肯定是蔡氏。”刘先恨道。
周不疑摇头:“并非如此,不疑查到,第一批发病的娼妓,都来自一个青楼,名曰雨露台。此店的东主,便是张允张将军。”
张允?!刘贤恍然大悟。难怪当日在来襄阳的船上,张允曾诉苦说自己从来不再襄阳嫖妓,原来是知道襄阳青楼有毒,才如此克制。
而张允绝不会平白养着这些得病的娼妓,他与蔡氏的关系,还有……
还有刘表的病!
难道一切都是立嗣之争的后手?刘贤突然不敢往下细想。
正在此刻,突然衙房的窗户传来被戳破的声音,一团包裹着石子的湘纸被人隔着窗户射入屋内。
“那是何人!”院外传来刘敏一声大喝。
“不必追了。”刘贤叫住刘敏。“那不是坏人。”
刘敏道:“公子不可大意。”
刘贤摇头,因为皱巴巴的纸团上赫然写着一行小字:
“危矣,速归。”
落款,是一位久违了的老朋友——有识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