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向朗起身挡在刘修身前,不许刘贤再追问下去。
刘修则回过了头,明显不愿再回答后面的问题。
谈话不欢而散,刘贤被赶出了院子。
“这向朗为何如此袒护刘修公子?难道他还以为刘修能继承州牧大位?”回去的路上,刘贤问起向朗的过去。
刘巴嗤笑道:“怎么,你以为襄阳的文士都是商人,非要有利可图才会出手?这位向巨达,可不是机关算尽之辈。他本是临莒县长,可是后来蔡氏要任用私人,便将他无故罢免,后来刘修公子年纪大了,需要找个开蒙的师傅,才让他有了个差事。自从他担任起劝学从事以来,一心一意教导刘修公子,从未想过在两派党争间捞取好处。刚刚他定是见你逼迫太甚,才不得不出手阻拦。”
刘贤点头,结合向朗的出身,他也理解刚刚对方的举动确实是合乎情理。
“向将军确实不像是趋炎附势之辈。”刘贤道。
“你为何也称呼巨达为将军?”刘巴好奇问道。
刘贤当然不能说,是因为自己背过《出师表》。“我看他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想来从军亦是大将。还有谁说过?”
刘巴回忆道:“当年子柔大人也是这样说的,说他眉宇间有剑气,晓畅军事。当年正是子柔大人见向朗被罢,惜才爱才,才建议主公拔擢他为从事。只可惜……”
刘贤道:“如此说,蒯子柔也是忠义之人?”
刘巴道:“当然,更是大仁大义之人!难道令尊没跟你说过蒯氏兄弟那场论战?”
刘贤隐约想起曾经看过史书上的记载,但是一时拿不准,只听刘巴讲起老典故。
当年刘表初入荆州,彼时荆州宗贼横行,民众不附,袁术在南阳又蠢蠢欲动。刘表想要尽快征兵,但怕民众不愿从军,便询问起蒯氏兄弟的建议。
弟弟蒯越的建议简单粗暴,他建议假意聚集众贼首领,然后缉拿其中的首恶分子立斩不赦,如此擒贼先擒王,宗族之乱速定,民众之心归附,自然可以兴兵募军。
兄长蒯良则认为,群众不附的原因,是因为刘表甫立,修行的仁政不足。如果仁义之道能行,则百姓来归如水势之向下,兴兵之策速成。
一个阴谋,一个阳谋,刘表最终选择了弟弟的建议,缉拿了宗贼首犯,将他们一并杀掉。但事后刘表并未批评蒯良迂腐,反而说蒯良像是当年晋文公手下的雍季一样,是有利于荆州的长远之策,不仅没有批评,反而大加褒奖。
“我想起来了,是‘雍季之论’!”刘贤回忆起史书上的记载,兴奋喊道。
刘巴点头道:“当年子柔先生身居主簿之职,就是在你现在那间衙房内,为主公制定仁政,为有志之士们遮风挡雨。”
刘贤这才明白,此刻自己所在的办公室,原来就是当年蒯良所用的。后来这间衙房传给了刘巴,再后来,又传给了他。
他瞬间觉得,自己更加有义务去探查蒯良的死因,还这位仁义之士一个真相。
回去的路上,他一边听着刘巴给他讲过去的故事,一边一遍又一遍回味刘修的话。也许是太过简短,也许本就平平无奇,他没发现什么漏洞。
当时那孩子还不到十岁,总不可能是凶手的。他想着。
“也许就是个喜欢闷头图书的闷葫芦吧,还是得再去向刘琦和刘琮身上想想办法。”
回到衙房,刘贤伸了个懒腰进屋,准备继续埋首于案牍之劳形,却在书案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今晚楚江酒庄,有重案线索。”
字条上的字令他惊诧。
“刚才有人进来过吗?!”他敏锐的问留在衙房中的苑辰。
少女摇摇头,说是自从刘贤、刘全跟着刘巴出去后,自己便去了后厨为刘贤和刘全烹药,全然没有注意有谁进过房间。
“何事惊慌?”刘巴听到他们里屋的动静,过来询问。
刘贤下意识收起字条:“无事。就是墨干了。”
刘巴狐疑的看着刘贤的脸色,警告道:“这襄阳可不是你家零陵,里里外外都是眼睛和刀刃,你最好小心点。”
刘贤故作镇定:“我看刘大秘你就是最大的危险。哼,今日查案累了,我们三个要出去吃点好的。”
他拾起字条,正要踏步往外走,被刘巴拦下。
“你要去哪?”刘大秘皱眉打量他。
“你管我?!我现在不是你手下抄书的书佐,我可是州牧大人委以重任的青年才俊。”
刘巴不以为意,冲门外不远处的两个侍卫喊道:“李虎,胡平!你们两个,跟着刘公子出去。记住,一步也不能离开。”
两个侍卫点头称是。
“哎,你这是作甚?!”刘贤有些恼怒。“外城里还有我零陵护卫,难道缺这两个兵吗?!”
刘巴坚持道:“你只要还是襄阳的书佐,就得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事。谁知道你会不会强抢民女?”
“好!今天我不抢一个都对不起你。”刘贤说着气话,急着便往外走。天色已沉,他生怕错过楚江酒庄里的神秘人物。
待刘贤带着苑辰和刘全走后,刘巴进入内屋,扫视起刘贤的案头的卷轴。
他很快找到了想要的那件东西,下意识要收起藏好。这本是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可是一想起刘表的和刘贤打的那个赌,他又开始迟疑。
自己的初衷,自己的目的,还有刘贤查案的结果……他犹豫着,还是将那东西放回了原位。
他心想,也许自己正在犯错,也许,他正在纠正一个错。
将一切恢复原状后,刘巴慢慢退出了房间。
正待他出门时,门口补位的守卫向他习惯性的问好。
“李虎?你怎么还在这?刚刚我不是让你跟着刘贤公子出去吗?”
那守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刘大人,小人刚上岗,没听说有命令啊。”
不对啊,刘巴不解:“刚刚和胡平守在门外的不是你?我看着是你啊。守卫衙房的卫队我都认识啊。”
李虎道:“哦,昨天解老六在秭归当县令的爹死了,他回去奔丧,上面新派来一个兄弟。”
刘巴怒道:“衙房是文书周转中枢,是内城重地,守卫的每个人轮换都要经过我这个治中从事的同意,这是早年间就定下的规矩!他们随意换人,这是乱来!”
李虎憨厚笑道:“刘从事何必恼怒,想来不过是有关系背景的世家子弟。不过他倒是懂事,知道刚来卖卖力气。这不刚一来队里,就把兄弟们的班都抢过来了,要不是大人派他出去,恐怕就得连站三天三夜了。等他回来,我押他来见大人便是。”
“等会,你说什么?他刚一入队便抢着来站岗?”刘巴发现了蹊跷,皱眉问道。
“年轻人,懂事嘛。”李虎还是不解其意。
刘巴恼怒的一拳捶在李虎胸口,拔腿就往外走,嘴上说着:“私放奸细,这是株连的大罪。李虎啊,你可是害了你阖家老小的性命。”
“奸细……?”李虎脸色煞白,额角渗出黄豆般大小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