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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震宇招呼大家停下马车,池震宇自已去前方寻找扎窝铺的地方。他选了一片山坡下的平坦向阳高地,脚下就是滔滔的洮儿河。周围群山挡不住阳光,洮儿河水再大也上不到高地。
大家把马车赶了过来,池震宇带领大家上山砍了一堆树杆和树枝,背到山坡下,在高地的中间空地上搭了一圈窝铺,俨然一座小村庄。马车都停在空地上,池震宇又建了一座马棚。
人们住了进去。池震宇说:"以后这个地方就叫池家窝铺吧。"
远方驰过来一支马队,池震宇听到马蹄声,放下手上的活计,和众人一起朝马队驰来的方向眺望。孙双喜丶韩玉柱已经拿起了步枪。
马队渐渐走近,马上的人都穿着蒙古袍,身上背着步枪。领头的一个人骑一匹黄骢马,走到众人跟前,朝众人用汉语喊道:"你们是来领荒开垦的吧?"
池震宇向前走了几步,双手抱拳,说:"我们是闯关东来领荒的,听说乌泰王爷放垦扎萨克图王旗的荒地,我们就来了。敢问您是乌泰王爷府的人吧?"
来人下马,向前走了几步,和池震宇面对面,说:"我是本旗台吉色楞汪保,乌泰王爷身边的人。你们要领荒,我还有几大片荒地,可以卖给你们。"
池震宇沉吟一下,说:"听说草原上有许多大揽头,花银子把大片荒地先领下来,再把荒地分成手小块,转手卖给那些拿不出大笔银子的来垦荒的外旗蒙古人和闯关东的内地人,您就是大揽头吧?"
色楞汪保说:"我就是大揽头,那几片荒地我已经交了押荒银,是我的了。正分成小块售卖。"
池震宇说:"不瞒您说,我也带了点银子,想把洮儿河岸上这片荒地都领下来。"
色楞汪保说:"这片荒地乌泰王爷还没有放荒呢,你们要是不缺银子,就向乌泰王爷交足押荒银,领这片荒地。"
池震宇问:"去哪能见到乌泰王爷?"
色楞汪保说:"去王爷府啊,离这里有半天的路程。"
色楞汪保走后,池震宇在周围走了一圈,估算这片荒地有一千多垧,决定找乌泰王爷领这片草场垦荒。
转天,天刚蒙蒙亮,池震宇就带着孙双喜丶韩玉柱丶敖拉吉白沿着洮儿河向上游寻找扎萨克图王爷府。他们走到了洮儿河和归流河交汇处,看到了河岸森林深处的那道青砖围墙。沿着森林里的道路找到了朱红色的大门。
大门前站着几名府丁,见池震宇一行过来,挺枪喝道:"什么人?"
池震宇高声说:"我们来领荒地的,乌泰王爷招人垦荒,交押荒银就能领地,我们是来交押荒银的。"
府丁说:"等着,我进去禀报。"
一名府丁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出来对池震宇说:"只能领荒人自己进去,随行的人不能进。"池震宇让孙双喜他们在外面等候,自己随府丁进入王府。
王爷府的府门紧闭,府丁领着池震宇从侧门走进王府前院,迎面是一座巨大的蒙古包,两侧各排列四座较小的蒙古包。这是乌泰王爷议事的地方。
府丁带着池震宇进了旁边的一座蒙古包。池震宇向后瞥了一眼,看见蒙古包后面是二进院,正面矗立一座重檐斗拱的殿堂式建筑,两侧是东配院,西配院,都是青砖硬山起脊式建筑。
再向后是三进院,隐约可见亭台楼阁,都是画栋雕梁,象是福晋们的卧室。
后面还有四进院,排列的似乎是佛堂,也有东配院,西配院。
最后面是五进院,排列仓库马棚牛舍,厨房餐厅,府丁住房,仆役住房。
池震宇走进了侧面的蒙古包,里面光线灰暗,池震宇定睛细看,看见里面有一张卧榻,上面有一个人盘腿而坐,身边放一张炕桌,摆着一只银酒壶,一只银碗。还有一只大银盘,装满了手把肉。府丁进包躬身说:"王爷,领荒人来了。"
这个人就是乌泰王爷。池震宇躬身施礼。乌泰王爷拿起他最喜欢的那只深绿翡翠鼻烟壶,用鼻烟勺挖了一点鼻烟,倒在手背上,把鼻子凑上去,猛地一吸,"啊嚏!"打了个大嚏喷。顿时浑身舒坦,荣光焕发。抬起头来用蒙语问池震宇:"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呀?"
乌泰王爷身边站着一位翻译,把乌泰王爷问话翻译给池震宇。池震宇说:"我是从山东来,闯关东来了。在山东就听说王爷放荒卖地,把无人垦种的荒地卖给外地人,我也想找王爷领荒。"
乌泰王爷拉着长调说:"朝廷不让了,我的扎萨克图王旗扎萨克印务也给暂停了,刚刚恢复。哲里木盟副盟长现在也没恢复呢。未经朝廷允准,不能私放土地了。"
池震宇说:"扎萨克图王旗的土地还不都是王爷的,您要卖,朝廷上那里知道啊。"
乌泰王爷笑了,用流利的汉语说:"你想领那一片?"
池震宇说:"距这里几十里的洮儿河西岸,叫斯力很的地方,有一千垧地。"
乌泰王爷说:"押荒银要五个元宝。每年十垧地交十石地租。逢年过节,王府遇大事,王爷丶福晋生日,都要交费,还要有礼物。"
池震宇说:"王爷,押荒银不是二十两吗?"
乌泰王爷不耐烦地说:"领荒的人多了,押荒银就涨了。你要领那片荒地,就是这个价。"
池震宇怀里揣了五锭银元宝,他伸手掏出来一锭,放在桌子上。又掏出来一锭,也放在桌子上。连续掏出五锭,对乌泰王爷说:"请王爷验成色。"
乌泰王爷拿起银元宝,眯起眼睛端详一阵。放下。又拿起另一锭银元宝,照样眯起眼睛端详一阵,放下后满意的笑了。对身边的一名笔贴式说:"给他办地照。"
笔贴式应诺一声,出去用蒙汉文写了一张地照,拿了进来,交给乌泰王爷。乌泰王爷看了一遍,交给池震宇,说:"你去斯力很垦荒吧。"
池震宇接过地照,仔细看了一遍,小心叠好,揣到怀里。又向乌泰王爷施礼告别,转身退出王府。
池震宇一行回到斯力很,池震宇把孙双喜丶韩玉柱丶石家富丶赵有田丶敖拉吉白叫到洮儿河边,找到一片河滩,河滩上有一堆大石头。
池震宇和众人坐在石头上,池震宇对大家说:"我们在山海关枏遇,你们一路追随我,绝对信任我,绝无二心。陪我一同在奉天创业,和土匪枪战,一起经历了生死。现在我们终于到了扎萨克图王旗,领到了荒地,我们到底是庄稼人,该开荒种地立业了。庄稼人,土地是根,庄稼人必须有地啊。斯力很有一千顷地,都归我们了。这一千垧地,你们每人分一百垧,就作为基业,也不枉闯关东一回。"
池震宇这番话,完全出乎孙双喜丶韩玉柱丶石家富丶赵有田丶敖拉吉白五人预料之外,意外之喜让五人吃惊,他们反映一会才明白自己已经是富翁了,感动的热泪盈眶。
好一会儿孙双喜哽噎着说:"在山海关没有您收留我们,我们早晚饿死在路上。跟上您,我们才走到扎萨克图王旗,您又给我们置下这么大产业,我们这辈子把命给您都报答不完啊。"
韩玉柱也说:"当年在山东活不下去了才闯关东,只想能活命就好,那想到遇见您不但能活下去了,还置下了产业。上辈子积多少德才在这辈子遇上您啊。"
池震宇挥手不让他们说下去。池震宇说:"一个好汉三个帮,我池震宇全靠你们真心相助才走到扎萨克图王旗,我怎么能忘了兄弟们呢?闯关东就是险中求富贵,你们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九死一生跟我闯过来的,该得这份基业。"
敖拉吉白说:"给我的土地我不要,我是奴隶,从来都是主人让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没有主人我就不知道干什么,给我土地我也管不了。我和我老婆就在您家做一辈子仆人吧。您不打我不骂我,饭能吃饱,还给钱,我们一家就是进了天堂了。"
池震宇说:"敖拉吉白就是家里人,您的孩子就和大龙二虎一样。大龙二虎有什么,色如布丶闻胡尔和花儿就有什么。等安定下来,我去奉天请先生,教他们识字念书。说不定那个孩子就出息了。"
笫二天,池震宇领着孙双喜丶韩玉柱丶石家富丶赵有田去领荒地分了地块,众人去王爷庙街买耕牛和犁铧。
王爷庙街是他们一路上见过的最热闹的去处,王爷庙山下的十字路口当地人叫大十字街。
沿十字路口向四个方向,酒肆茶馆丶客店货栈丶油坊杂货铺丶药铺布店丶当铺烧锅,各种店铺一家挨着一家,招牌幌子在街面上招摇。街头上卖豆腐脑的丶豆面卷的丶羊杂碎汤的丶麻糖的丶粘糕的丶冰糖葫芦的,挑着担子,推着车,卖劲地哟喝。
半掩门和炕头子窑姐倚门挠首弄姿,做出各种媚态勾引人。剃头匠磨刀匠在小巷里转悠,招揽生意。
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不时有趾高气扬的富家子弟或府丁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横冲直撞,贵族大户的马车一路狂奔,铃铛叮咚做响。
池震宇一行走在王爷庙街上,石家富感叹,说:"想不到草原上还有这样热闹的地方。"
突然赵有田偷偷拽池震宇,说:"你看那几个人怎么长的那么怪?蓝眼睛红头发,大鼻子还有尖。"池震宇一看是俄国兵,从兵营出来喝酒,喝好了往回走。俄国兵一个个眼饧口涩,脚步趔斜。朝行人呲牙咧嘴的怪笑。手里握着伏特加,不时举起灌上一口。好象他们已经是扎萨克图王旗的主人,恣意横行,行人纷纷避之不及。
池震宇一行赶一辆马车,来到大十字街边上的集市,这里是在空地上自然形成的交易市场,附近的庄户用布袋装着苞米碴子丶荞面粉丶高梁米丶黄豆丶绿豆丶红小豆丶芸豆各种杂粮豆,用笼子装着鸡丶鸭丶鹅,用箩筐装来白菜丶土豆丶大萝卜丶大葱丶豆角各种蔬菜,在地上摆了一溜。
还有摆上了桌摊,卖水果丶鲜鱼丶猪肉。牧户赶着牛丶马、羊,用勒勒车拉着羊毛丶皮张在交易市场里占上很大一片地方。
小贩从内地贩运来犁铧丶铁锹丶镐头丶锄头丶镰刀丶大捆的麻绳丶铁丝。还有几位从山西丶河北来的旅蒙商,在集市里支起了棚子,挂起了衣料,摆上了布匹,地上放着瓷碗丶铁锅丶菜刀丶针头线脑,旅蒙商一住就是半年。
交易市场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空气中汗臭味,羊骚味,牛粪味混杂在一起,鸡叫狗吠,车马辐辏,热闹非凡。战乱稍稍平息,人们就开始为活下去奔忙。尽管王公官府在拼命地的勒索压榨老百姓,在生存压力下,老百姓仍然努力让经济迅速恢复。
老百姓苦难的根源是那些利益集团的盘剥。一边吸吮老百姓的血汗,一边把自已打扮成天降圣人。
池震宇一行挤到牛马市,每人挑了几头耕牛。又去农具摊买了犁铧丶铁锹丶镐头丶三叉等农具。众人拿出从奉天带来的小银元结账,摊主找回一堆花花绿绿的纸币。众人不认识,孙双喜问:"你给我找的这是什么?这能花吗?"
摊主说:"这是羌贴,俄国银行发行的票子,挺好使的。市面上都在用。"
众人收下了羌贴,牵上耕牛,把买的农具装上马车,说说笑笑地离开集市。
大十字街边上有一家羊杂碎汤馆,池震宇对大家说:"咱们也破费点,吃一碗羊杂碎烩面吧。"众人一齐欢呼。池震宇把大家领进羊杂碎汤馆。对羊杂碎汤馆店主说:"煮一锅羊杂碎烩面。"
羊杂碎汤馆店主看来了许多顾客,高兴地切羊杂碎,煮了一大锅羊杂碎汤,和了一大团白面,举在手上,用刀削面片。
店主削面熟练,面片削得厚薄均匀,直接飞到锅里。一会儿羊杂碎烩面熟了,店主给每人盛上一大碗。众人日常都是喝苞米碴子粥,泡点咸菜。一年也见不到一点油水。吃上一顿白面羊杂碎面片,香得眉开眼笑,吃得汗流浃背。最后,锅里连汤都不剩。池震宇递给店主几张羌贴,大家高高兴兴回到池家窝铺。
第二天,众人牵上耕牛,扛上犁铧,拎着铁锹丶三叉丶镐头丶镰刀去各自的地里开荒。池震宇带上了杨三风丶敖拉吉白丶苏拉玛三个大人,大龙二虎丶色如布丶闻胡尔和女孩花儿也兴奋的跟在后面。
池震宇一行到了荒地边,套上老牛,挂上犁铧围绕荒地圈了一圈。敖拉吉白跟着池震宇吆喝着老牛拖着犁铧翻草皮,杨三风丶苏拉玛,还有色如布用铁锹丶三叉丶镐头挖草皮,大龙二虎丶闻胡尔和女孩花儿用镰刀割草。
草场上的草根盘根错节,老牛喘着粗气,整整犁了一天,才围绕荒地犁出一圈,把地圈上。
池震宇一家顶着星星下地,日落西山回来,开了半个月,才开了十垧地。池震宇不禁着急,眼看再过两个月就上冻了,今年不开出来,明春怎么种地啊?他开始寻找租地户和耪青户。
从池家窝铺沿洮儿河西岸再向北走,就是的色楞汪保的领地好来保乌拉干图,色楞汪保收留了逃难的伯力特古斯丶伯力斯巴古丶留金锁丶孙乾,呼斯乐都楞二十多户给他耪青,秋天算账时色楞汪保只给每户一石粮当工钱。
留金锁这些耪青户见一石粮连一家老小一年的口粮都不够,纷纷气愤难捺,结成伙去找色楞汪保。
色楞汪保正坐在炕上喝马奶酒,留金锁一伙把大门敲的山响。色楞汪保不耐烦的喊:"谁呀,报丧哪。"起身来开大门。
他刚抬起门杠,"哗"的一声,大门被推开。留金锁一伙闯了进来。
留金锁对色楞汪保嚷道:"给我们每户一石粮当工钱,太少了,连全家一年的口粮都不够,怎么活呀。"
色楞汪保冷漠的说:"每户一石粮的工钱不少了,今年大旱,一垧地才打五石,租地户一垧地才留一石,你们耪青户一石粮还少吗?"
留金锁说:"累了一年,才挣一石粮,你也太狠了,我们干不下去了。"
色楞汪保蔑视地扫他们一眼,说:"不愿干就离开好来保乌拉干图,我不强留,看你们能去哪。"
有一名耪青户问说:"我们没粮了怎么办?"
色楞汪保阴险的说:"朝我借呀,秋天再扣耪青工钱。"
留金锁说:"你是设圈套,让我们欠上还不清的债,好随你摆弄。你这里我们不能再干了"
说完,留金锁带着众人出来,回到窝铺,把衣物粮食装上勒勒车,沿着洮儿河,向下游走去。
留金锁一行走了一天,看见了池家窝铺。留金锁对众人说:"这片窝铺一定是垦荒人搭建的,我们找一找主人,看用不用耪青户。"
正说着,池震宇看见了他们在窝铺附近转悠,便骑马赶了过来。呼斯乐都楞见池震宇过来了,远远的便喊:"这片荒地是你领的吗?还用不用人手?"
池震宇走近下马,对呼斯乐都楞说:"这片荒地是我领的,你们从哪来?为什么找到这里?你们想租地还是想耪青?"
呼斯乐都楞说:"我们是卓索图盟敖汉旗人,跑学好逃来扎萨克图王旗的,我叫呼斯乐都楞,他是留金锁,那边是孙乾。伯力特古斯丶伯力斯巴古是札萨克图王旗本地老住户,王府牧丁。"
"原先在巴达索格图,为乌泰王爷耪青。去年沙俄兵闯进巴达索格图杀人放火抢东西,村庄被抢光了,沙俄兵又一把火把村子烧了。我们逃难到好来保乌拉干图给被革的协理台吉色楞汪保耪青。"
"色楞汪保只给我们一石粮食作工钱,我们气愤不过,不给色楞汪保干了,沿洮儿河向下游走,想找耪青的活。我们有二十多户,都是敖汉旗丶喀拉沁旗丶土默特旗蒙民,跑学好过来的。"
池震宇说:"我正需要人手呢,你们在我这里干吧,工钱今年给小银元戓者官贴。羌贴也很好花。明年你们租多少地,打的粮食都对半分。"
留金锁高兴的对众人说:"我们留下吧。"大家七嘴八舌赞同。池震宇说:"先搭窝铺吧。明天下地。"
留金锁带着大家在池家窝铺搭起了窝铺。
雇到了二十多户耪青户,池震宇心里有底了,他带上伯力特古斯和伯力斯巴古,又去王爷庙街买耕牛和犁铧。到了晚上,赶回二十多头耕牛,拉了一马车犁铧。到第二天早晨,二十多头耕牛拖着犁铧在草场上开荒。
半个月后,二十多垧草场被犁铧翻起,松软的黑土漆黑发亮,散发泥土的芳香。池震宇蹲下攥一把泥土,满手的腐殖质仿佛一攥就出油。池震宇心中欣喜,真是一块宝地,照这个速度开垦,明年就有一百垧耕地能种上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