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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隐约传来凄惨的哭喊声,池震宇心中奇怪,向传来哭喊声的方向望去。看见巴格塔拉寺庙前的山坡上围拢一群人,哭喊声就是从人群中传出的。池震宇听见惨叫声叫的恐怖,便急匆匆向巴格塔拉寺庙奔去。
走到跟前,看见一群庙丁把几个小孩捆在木桩上,轮起鞭子抽打。后面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大喇嘛,挺着猪一样的硕大脑袋,眯着老鼠一样小眼睛,拉着驴一样长脸,脸色暗黄,脸庞肿胀,腹部前凸,腰围粗肥臃肿,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面无表情的看几个小孩惨叫,不断喝令庙丁抽死这几个小孩。他就是大喇嘛七十八。
池震宇仔细看那几个小孩,看见被捆在木桩上的是色如布丶闻胡尔和女孩花儿。三个孩子身上布满横七竖八的血印子,已经奄奄一息。
他们的爸爸敖拉吉白丶妈妈苏拉玛跪在旁边,一边哭喊一边磕头,哀求大喇嘛七十八放过他们的孩子。大喇嘛七十八冷漠的听他们哭叫,继续催促庙丁抽打孩子。
池震宇不忍看下去,伸手拦住庙丁,严厉的说:"再打就出人命了,他们还是孩子,犯了什么错非得抽死他们?"
庙丁一楞,立楞起眼睛,蛮横的说:"你是什么人?敢拦大喇嘛的事。"手中挥舞着鞭子,回头看大喇嘛七十八,只要七十八一发话,立刻就要把鞭子抽过来。
七十八见有人竟敢拦他惩罚孩子,恼怒的刚要训斥池震宇,突然发现池震宇是陌生人,气度不凡。他想到了最近附近来了一伙挟枪跨刀的人,摸不透底细,看样子不好惹。
对庙丁摆摆手,对池震宇说:"他们是我的奴隶,我花钱买来的,他们的命是我的,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他们。今天他们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要杀了他们。"
池震宇说:"奴隶也是一条命啊,不能当成牲畜一样随便杀死。"
一个贼眉鼠眼的庙丁说:"这几个小崽子的命还不值牲畜钱呢,活佛从京城花五百两银子买回来一只京巴,交给他们饲养。他们竟然养死了。活佛要让他们给京巴抵命。活佛买这家奴隶才花了一百八十六两银子。"
七十八冷冷地对池震宇说:"你想救他们,拿二百两银子来买下他们。"
池震宇愤怒的说:"我买了,跟我拿银子。"
鲁振邦丶高奉武见池震宇不回来吃早饭,骑马寻了过来。听见池震宇要买这一家奴隶,鲁振邦和高奉武过来从木桩上解下孩子,抱到马背上,牵马往回走。
池震宇和孩子的爸爸敖拉吉白丶妈妈苏拉玛紧跟在马的旁边,七十八带着一群庙丁跟在后面。
走到驻地,池震宇钻进蒙古包,取出二百两银子,出来交给七十八。铺上两张纸,写了两份契约。七十八接过银子和契约,嘿嘿冷笑,带着一群庙丁扬长而去。
人们急忙把三个孩子抱进蒙古包,放在地毯上。池震宇取出从奉天带来的红伤药膏,给三个孩子抹上,又取出红伤药酒,喂给三个孩子。杨三风和女人们端来了早晨熬的小米羊肉粥,一勺一勺喂给三个孩子。
池震宇看三个孩子平稳的睡着了,挥手让人们去吃早饭。他们的爸爸敖拉吉白丶妈妈苏拉玛一直跪在蒙古包门口,看见池震宇出来,两人对着池震宇磕头,连声说:"主人,以后我们就是您的奴隶,随时听您吩咐,任凭您处置。"
池震宇连忙扶起他俩,对他俩说:"以后你们就不是奴隶了,孩子好了以后你们就可以走了。"
敖拉吉白流着泪说:"离开您,被喇嘛和王爷抓住,还会做奴隶的。那时喇嘛和王爷更拿我们当牲口,更活不下去。您是我们遇见的最好的主人,我们不走了。"
池震宇看这家人真的离开就要以乞讨为生,遇到恶人就可能又被掠为奴隶。不然到冬天也无法活下去,冻饿而死。池震宇叹口气,说:"你们就留下吧,就是我们的家里人。
敖拉吉白和苏拉玛又跪下磕头,池震宇拦住他俩,说:"你们和我一起到外面饭桌上吃饭吧。"
敖拉吉白连连摇头,惊恐的说:"奴隶怎么能和主人同桌吃饭。"直往后退。
池震宇见他们太恐惧,让杨三风给他们端来两碗小米羊肉粥。敖拉吉白和苏拉玛一家就留了下来,敖拉吉白和苏拉玛做了池家仆人,敖拉吉白服侍池震宇,苏拉玛服侍池震宇的老母亲。
三天后,三个孩子能起床了,池震宇担心七十八还冒什么坏水,带领大家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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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天空仍然一片漆黑,星光暗淡。人们早早就起来了,摸黑牵马套车,忙碌着向马车上搬行李包裹,老人孩子们先上了马车。
池震宇把色如布丶闻胡尔和女孩花儿抱到一辆马车上,叫过来自己的两个儿子。大龙十二岁,起个大名叫池腾龙。二儿子二虎八岁,大名叫池跃虎。池震宇对两个儿子说:"以后他们仨就是你们的亲兄弟姐妹,是一家人。大龙,你多照顾花儿。以后她就是你妹妹。"
大龙和二虎答应,爬上马车,小心翼翼地坐在色如布丶闻胡尔和女孩花儿身边。
马车队沿洮儿河向上游跑去。道路两侧青山连绵不绝,草原已经开垦成耕地,一道道垄沟上干枯的桔杆矗立着。走了两天,渐渐人烟稀少了,耕地越来越少了,出现大片的草原。池震宇丶鲁振邦丶高奉武都很高兴,
扎萨克图王旗可开垦的土地还很多。
孩子们坐在马车上,很快成了朋友。巴格塔拉寺庙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往来,色如布丶闻胡尔和女孩花儿也能一知半解的听懂一些汉语,笨笨磕磕的说上几句。三个孩子身体好的也很快,在马车上颠簸了两天,都能坐了起来。孩子们聊了起来。
花儿问:"你们从哪来?"
池腾龙答:"我们从山东来。"
花儿问:"那里远吗?"
池腾龙答:"远,我们走了两个多月呢。"
花儿问:"你们为什么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池腾龙答:"闯关东啊,我们家在山东呆不下去了,听说关东招人垦荒,我爸爸就带一家人来了。去年到奉天,今年向你们这里来了。"
花儿问:"山东什么样啊?我从出生到现在,没离开过巴格塔拉寺庙。"
池腾龙答:"山东人可多了,村庄也多,村庄之外到处都是耕地。耕地都是财主的。我们家在池家庄,池家庄在一条山沟里,村外就是大山,山上都是森林。村外耕地上种的都是庄稼。我们还渡过了黄河,黄河可宽了,水是浑的。我们过黄河时遇上了水贼,都让我爸爸杀死了。我爸爸可厉害啦,和洋鬼子打过仗。"
花儿兴奋的说:"以后你带我去山东看看呗。"
池腾龙答:"好呀,过几年长大了,我带你回山东。"
花儿高兴的说:"你说话要算数啊,不许耍赖。"池腾龙答:"肯定算数。"
花儿高兴一会,神色暗淡下来,说:"我们家是奴隶,以后我就是你家的奴隶,任凭你打骂。那能和你去山东啊。"
池腾龙说:"你是我妹妹,不是奴隶,我爸让我保护你。"
花儿笑了。远处山坡树林下一群雉鸡在低头觅食,被马车队惊起,扑棱棱飞起一片。花儿看见色彩斑斓的雉鸡空中飞舞,高兴的直叫。
池腾龙又把头转向色如布,对他说:"你叫什么名字啊?几岁啦?"
色如布拘谨的回答:"我叫色如布,主人。我今年十三岁。"
池腾龙说:"我爸爸说你们是家里人,我们家没有奴隶。"色如布垂头回答:"是。"
池腾龙好奇的问:"你们家为什么是奴隶啊。"
色如布回答:"我出生时,我们家已经是奴隶了。原先是披甲阿日达希台的奴隶,后来阿日达希台把我们一家卖给了大喇嘛七十八。听我爸爸说,我们祖上是关内汉人,老家在山西淳县。满人入关抢劫,我祖上被掠获出关。我祖上被掠获到关外时还没我大呢,出关后被改了名字。后来几经转卖,我爷爷成了披甲阿日达希台的奴隶。阿日达希台不会过日子,喝酒赌博,家过穷了,地都卖了,把我们一家卖给了大喇嘛七十八。"
色如布给池腾龙讲了一个他们家口口相传的故事。
明朝崇祯年间,皇太极五次发兵入关抢劫,第二次八旗兵突袭山西省的宣府丶大同。九万八旗兵横行山西,烧杀抢掠,蹂躏了山西大半州县。明军战栗不敢出战,眼睁睁看着八旗兵纵横山西。
这天,二十多名八旗骑兵闯进山西淳县,色如布祖上才八九岁,眼看着八旗骑兵凶神恶煞般冲进村庄,闯进农户住宅,逐家搜刮金银财物,男人当场杀死,把女人孩子撵到街上。
这二十多名八旗骑兵逐村劫掠,掠夺了一千多女人孩子。八旗骑兵抢来十几辆马车,装满了抢掠来的财物。驱赶着一千多女人孩子向关外走去,色如布祖上就走在队伍中。
八旗骑兵出关,要路过代州城。代州城还在明军手里。二十多名八旗骑兵驱赶着一千多女人孩子从城下大摇大摆的走过,城墙上的明军看着一千多明朝子民悲号啼哭从眼前被劫走而不敢发一箭,更不敢出城拦截。那是一千多名明朝的女人孩子啊。
卑鄙无耻的人也会是自私懦弱之辈。
池震宇骑马走在马车旁,他也听到了这个故事。池震宇听完悲酸地说:"崇祯和慈禧都是一样的恶人,从未拿我们老百姓的命当命。平时对我们老百姓敲吸髓,危机时又欺骟我们老百姓做炮灰为他们卖命。用完了反而对我们老百姓举起了屠刀。在他们眼里,我们老百姓就是可以随意胡弄也不会明白的蠢笨愚民。"
孩子们似懂非懂,迷惘地望着池震宇。池震宇看着孩子们稚气的小脸失声一笑,也觉得失态。
池震宇对色如布丶池腾龙几个孩子说:"你们兄妹相处,要记得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单打独斗如孤狼闯天下,势单力薄。兄弟合起来,相互扶持,才能闯得天下。"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眨巴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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