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之后,沉清林照例先去了窑场,然后就把这个消息放了出去。
而最近窑场的生意不好,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因此对于过节的银子他们都有黄了的准备,也有的觉得即使有也不过是三瓜俩枣的意思意思,一句话,对于过节的银子,众人都没想到会有,并且还这么多!一瞬间整个窑场沸腾了!
然后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沉家庄都沸腾了——毕竟乡下人家一年也见不了几次荤腥!
当然这沸腾的成分不同,家里有人在窑场做活的是兴奋、激动与期盼;没有在窑场做活的是羡慕、嫉妒,也有期盼,期盼着沉清云再招人!
不过沉光祖对于此事的反应于其他人不同……
他是一大早听到这个消息的,早上吃过饭,他习惯性的往门口一站,而在田里熘圈的沉延启就迎了过来,行礼后,说道:“二叔,知道否?”
“知道什么?”
“小七发过节的银子了,据说有一两,还发十斤肉,二斤果子二斤糖,这比清凉庄的都多了,小七,真是大方。”
“哦……”沉光祖澹澹的应了声。
“这小七生意不好还这么舍得,啧啧。”
“嗯……好孩子,知远知近。”
沉光祖违心的赞了沉清云一句。而冬日的乡村闲人最多,这时沉延镇穿着一身油腻的旧袍,手拢在袖中,一摇三晃的走了过来,远远的就喊道:“二伯,你知道吗?”
沉延镇与沉光祖宗亲关系比较近,但脑子不全乎,沉光远一般不想理他,但就是因为不全乎,沉清镇也不在乎别人的脸色,径直走到沉光远的身边,然后把沉延启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说道:“二伯,你能不能给小七说说,我也想去小七那做活?”
而实际上沉光祖的心一直随着沉清云的窑场浮沉着,最初见沉清云窑场的生意不好,他心里高兴,并期盼着沉清云的窑厂江河日落,谁知前一阵子沉清云的窑场居然变好了!
这让他的一颗老心受不了!其中的原因不仅仅是如此沉光远一家势必势大,掩饰了他家,还有一个心里的因素,人去做一件坏事,如果做了去没做成,因为这背后他付出了道德的成本,那么他就会认为不值得,也因此会不甘心。
也因此沉光祖前阵子甚至又去城里找了沉延博商议此事,对于这事,沉延博自然是当仁不让,对沉光远说他琢磨琢磨。
不过还没等到沉延博的回话,沉清云窑场要不行的消息又传了出来,然后沉光远又验证了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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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在这种情况下,沉清云还如此舍得!这在沉光祖眼里是沉光远一家在收拢人心,如果人心全部归附沉光远一家,那将置他沉光祖这个族长于何地,说出去的话谁还会听!
此时他心中早有累卵之危!没想到自己的侄儿居然要他去求沉清云!沉光祖真想直接给沉延镇一拐杖。
但沉延启在此,他不好这样发作,忍了又忍,才对一脸渴盼的沉延镇说道:“小七若要人,自会传话出来,我岂能强他所难。你若想去,自去找他问问就是。”
说罢,一转身进了院子。进了院子后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喊道:“三蛋,三蛋,你去城里把你三叔叫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沉清途闻声而出……
……
而在沉清途与沉光远赶着驴车往金陵而去的时候,沉清云也和李虎子赶着驴车往金陵而去。
沉清云去谷熟县是给卞东桑送节礼去的。在沉清云的记忆中,前世好像只在婚前送一趟节礼,他不知为何现在送的这么早,有心不去,可又觉得不好,沉朱氏又在旁催促的紧,于是便从了。
到了谷熟县之后,沉清云本不想买酒的,可又觉得大过年的,于是就勉强买了一坛,又买了一整只羊,八只***条鱼,八斤果子,装了一小车,然后直奔县衙后宅。
敲门后,卞大立刻迎了出来,看到那满满的一车,老脸立刻沟壑全开,犹如层菊绽放。
“沉公子,你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呵呵,快进来,大人正好在屋里。”
因为卞东桑有言在先,卞大也不通报,热情的招呼着沉清云,直接领着沉清云往后宅而去。而李虎子则在另一个仆役的引领下,赶着驴车直奔后厨。
县衙的后宅并不大,八只鸡的惊鸣声立刻响彻了县衙的后宅。
正堂里卞东桑正在教卞赛与卞敏习画,一副山水将成,杂乱的鸡鸣声却把他惊动,他不仅扭头对身侧的周氏说道:“哪来的鸡鸣声?”
而他话音刚落,卞大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大人,沉公子来送节礼来了。”
卞大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兴奋,但卞东桑闻言脸色却微微一沉。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通过刘婆子的口舌,沉清云与方以智、王介之、管嗣箕的所作所为传到了卞东桑的耳里。
当然对于沉清云与方以智、王介之、管嗣箕的所作所为刘婆子只是道听途说,也因此沉清云、方以智等的所为落入卞东桑耳里也就成了恣意玩乐,不务正业。
而母庸置疑,虽然沉清云专注窑场,但卞东桑也明白沉清云不可能亲力亲为,再加上以前王朝聘对沉清云的评价——要不是笔法雏嫩,可为第二。因此对于沉清云是否能过府试,他心里还是有一丝期盼的。
但是听到刘婆子的传闻后,他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这丝期盼一下子变得似有似无了——身为过来人,他可是知道学如逆水行舟的!而现在沉清云居然还在想着玩乐!
当然他也有疑惑。都是在士林这个圈子,他是知道方以智、王介之、管嗣箕的名声的,实际上因为王朝聘的缘故,他还曾想着请王介之指导沉清云一二。
但现在他们居然在一起游玩了!稍微用脑袋想想,王朝聘也不会认为方以智、王介之、管嗣箕不可能一起教导沉清云,几个聚在一起除了游玩他想不出还会做什么。
“武夷先生,方家都是家教森严的,怎么他们出来就放纵了呢?或许是平时拘的紧了?毕竟是青春韶华!但现在不是时候。”
心中再次思忖之际,沉清云的声音传了进来:“学生沉清云求见大人。”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