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在蠡园的鸣凤阁内进行,鸣凤阁分为两层,典型的戏楼式装潢,一楼大厅和二楼雅间已经坐满了人,苏妙进去时拍卖会都已经进行了大半。
除了某些细节略显古旧,鸣凤阁内举行的这一次拍卖会和普通的拍卖会基本上没区别,现场的气氛很是高涨,竞买的人很多,出价也够狠。今天的拍卖会上确实有不少好东西,主办方和捐献者算是下了血本了,苏妙在跟着净明法师从后面的楼梯登上二楼时,顺着栏杆往楼下粗略地扫了一圈,下面的绫罗绸缎金子银子差一点把她的眼睛闪花,梁都的有钱人还真不少!
“这些全是当官的?”苏妙小声问净明法师。
“有些是,有些是梁都内的商贾。”净明法师见她对楼下感兴趣,停住脚步,给她解释道。
“梁都的商人好富有!”苏妙看着楼下壮观的有钱人云集的画面,惊叹地说。
“商人嘛,不管在什么环境下都能最快地赚到金钱,只要朝廷不抑制,最富有的就是这些商人。”净明法师的眼里掠过一抹轻蔑,淡淡道。
苏妙瞥了净明法师一眼:“一副瞧不起的语气,法师你是希望岳梁国重其他而抑制商贾吗?”
“老夫始终认为岳梁国应该更加重视农产,可皇上的意思,只要不违反律法,岳梁国多些商人促进贸易发展也是好事。”净明法师的脸上明明写着“这和我的理念完全相反”,嘴上却说,“当然,皇上有皇上的考量,这些年也是因为商人逐渐活跃,岳梁国才慢慢的活跃起来,不再像先皇时期那样,处处都是幽暗之色。”
苏妙盯着他瞅了一会儿,问:“法师你没考过功名吧?”
“老夫只是一介布衣。”
“你和皇上是什么关系?”苏妙忍不住问。
“君王和百姓的关系。”净明法师回答得很顺口。
“不止吧,如果只是单纯的皇上和百姓,朝廷会任由你到处讲故事蛊惑人心许多年?”
净明法师的脸上一抹色彩一闪即逝,他笑着说:
“蛊惑人心?姑娘这是用词不当,老夫只是喜欢到处宣讲老夫心目中的正义,恰好又有许多百姓爱听罢了。”
苏妙看了他一眼,并不相信,却没再追问,在一楼和二楼找了一圈,狐疑地说:
“皇上还没来吗?”
“皇上?”
“你不是说皇上会来吗?”苏妙觉得不太对劲,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着他。
净明法师愣了愣,紧接着猛摇头:
“老夫没说过。”
“你说过!”
“没说过!”
“你说过!”
“没说过!”净明法师矢口否认。
“……”苏妙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净明法师无奈,一边招手让她跟他往前走,一边小声对她说:
“皇上本来是要来的,可昨晚上科西国的使臣送国书来了,皇上这会儿大概正忙着接见科西国的使臣。”
“科西国?”苏妙一愣,她总是听说这个国家,具体的却不了解,只是知道这个国家在海的那一头。
“你是姑娘家又是外来的,不知道也平常,科西国在海的那一边,是一个全是白皮猴子的国家。”
“白皮猴子?”苏妙愕然无语。
“科西国人跟我们长的完全不一样,皮儿又白又薄,长满了金毛,头发是红色的,还有金色的,说话咕力咕力的,那儿的女人个头出奇的高,比你还要高。科西国人坏得很,他们的海盗常年在海上劫我们的船,许多次差一点就抢到我们陆地上来了,那是什么海盗,分明是他们的海军假扮的,无耻!”
通过净明法师的描述,苏妙觉得科西国人应该就是外国白种人吧,虽然不知道岳梁国和科西国的大陆板块是怎么分配的,不过海那一头的科西国居然是白种人的国家,这在苏妙听来非常新鲜,她来梁都的时间不短了,也会出去闲逛,却从来没见过白种人,原来这时候的岳梁国已经和其他人种的国家建立关联了,难怪她会觉得岳梁国有许多时髦的东西。
“科西国使臣来做什么?”苏妙问。
“估计又是打着和亲的幌子来要东西吧,马上要到冬天了。”净明法师说。
“要东西?”苏妙皱了皱眉。
“虽说能勉强应付,可岳梁国的海军照科西国相比,还是有差距的,若不是皇上登基之后下了血本跟科西国狠打一次,科西国极有可能已经打进来了,那一次大伤元气,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岳梁国是不能引战的。近年科西国越来越无耻,他们在用贪婪测试岳梁国的底线。”净明法师一脸严肃地说,顿了顿,“不过这还算好的,先皇时期岳梁国一直给科西国进贡来着,现在好歹岳梁国不用再每年厚着脸皮跨海去给科西国送东西了。我跟你一个姑娘家说这些干什么,总之,科西国一贯的毛病是使节到了后面的船队很快就到,梁都现在的情况绝不能让科西国看到,也就是说,绝不能让科西国人知道岳梁国正处在贫穷和灾难中,这一点姑娘明白吗?”
“嗯……虽然我能明白……”
“明白就好。”净明法师一脸欣慰。
“皇上不来,这里还能继续下去吗?”苏妙问。
“皇上来了也不会露面,这次的赌局皇上知晓,但主办的是酒楼会,下面的那些人也以为这是酒楼会为赈灾举办的集会才来参加的,若说皇上也在,谁还会来?”净明法师虽然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不过苏妙总觉得他回答她时的语气是在问她“你傻吗”。
苏妙绷了脸。
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二楼最里面的雅间,苏妙在雅间门口看见规规矩矩候在门口的夏朗。
苏妙看了夏朗一眼,在跟着净明法师进入包间时听见净明法师小声嘀咕着:
“夏家那个小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管家!”
苏妙也这么觉得。
雅间内,阮双和夏瑾萱各据一边,安静地坐着,阮双的姿势明显有些僵硬,与她相比,夏瑾萱自然得多,坐在室内的看台前,含笑观看楼下的拍卖会,闲适地品啜香茗,这姑娘的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老成,自主自立,想法明确,聪慧成熟,对这样的姑娘苏妙其实并不讨厌。
“苏姐姐。”夏瑾萱听见门响,回过头来,从容不迫地站起来,对苏妙打了声招呼,就好像那一日二人的对立从未发生过一样。
“夏姑娘。”苏妙礼貌地点点头。
阮双似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慌忙站起身,磕磕巴巴地唤了声:“妙姐姐!”她的声音有点走音,因为紧张而紧绷,在引来其他二人惊讶的目光时,她越发窘迫,脸刷地涨红。
“嗓音有点哑,着凉了吗?”苏妙收敛起惊讶的眼神,笑问。
“是有点。”阮双不好意思地笑。
净明法师在三个人身上扫了一圈,笑眯眯地说:
“你们先看会儿热闹,等快结束时那边的台子也弄好了,我让人来叫你们。”
夏瑾萱率先乖巧地应了一声,净明法师没等她们说别的,转身,步速极快地走了,好像后面有三只老虎在追他似的。
雅间里只剩下苏妙、阮双、夏瑾萱三人,夏瑾萱笑了笑,客套地谦让了一番,三个人重新落座,坐在看台前。夏瑾萱提起桌上的茶壶,为苏妙斟了半盏茶。苏妙道了谢,夏瑾萱微微一笑,说:
“今日要请苏姐姐多关照了。”
苏妙客套地笑笑,没有回答,将目光投向楼下拍卖台,专心地看拍卖会。
夏瑾萱此时却没有心思观看拍卖会,她望了苏妙一眼,笑问:
“苏姐姐可有去城外收容灾民的地方看过?”
“去过一次。”
“现在还好,天儿只是凉了,等再过些时日,一旦入冬,灾民还是无法得到妥善的安置,冻死的人会越来越多。”夏瑾萱含着笑说。
“是啊。”这的确是现实又残酷的问题,逃灾的人越来越多,全部挤在梁都城下,粮食、屋舍、防病都需要银子,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另外还有鲁南大坝的修筑以及鲁南省的重建,这笔钱还不知道要从哪里来出,更糟糕的是,无论哪一项都不能拖延太久,因为拖延的都是人命。
“我对今日的赛有些好奇。”夏瑾萱看着她笑说。
“好奇什么?”苏妙问。
“苏姐姐在比赛中总是专注又严格,所以我很好奇今日的表演赛,苏姐姐你是忠于自己的理想变成间接杀死灾民的刽子手,还是为了挽救那些灾民放弃自己的理想变成一个骗子?”夏瑾萱咯咯笑着,对她说。
阮双闻言,皱了皱眉,有些生气地说:“夏姑娘,比赛针对的是赛不是人,你说话不要太过分了!”
“阮姑娘你似乎很崇拜苏姐姐呢,你的心中也想快些知道苏姐姐最后的选择,对吧?”夏瑾萱弯着眉眼看了阮双一眼,接着似笑非笑地望向苏妙。
苏妙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唇角勾起,莞尔一笑。
夏瑾萱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答,含着笑续问:
“莫非姐姐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去做?”
“我会怎么做,比赛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又何必这么急迫地追问一个结果呢?和我比赛会让你如此紧张以至于问个不停么?”苏妙微笑着反问。
夏瑾萱唇角的笑容浅淡了下来。
阮双捂住嘴一个闷笑。
苏妙将目光落在楼下的拍卖台上,饶有兴致地旁观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