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伸手轻抚她怀中小婴孩的头一下,赞道:“这孩子长得真俊!皮肤真白!”罗安说道:“好,后厨有热水,我现在就给你的同伴打水去。谢谢啊!老板!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也没啥人来住店,最近几个月,仗也得打的厉害,伤兵来住店,是绝对不给钱的。唉,这日子,不好过啊!”他说罢,绕道走出柜台,去后厨打水去了。
柳娜紧张地问:“你怎么来这里?”
陈洋低声说道:“别紧张!我不会害你的。我呆会就走。本来,我是想住在这里的。我们进山执行特别任务,哦,无论此后哪个熟人来过这里,或是认出你,你都不要说见过我,否则,会被人灭口的,你懂的!唉,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里的老板娘啊!祝贺你有家有孩子了!”
他说罢,掏出三百元中储劵,塞到小婴孩的手中,又笑道:“小红包,请笑纳。有机会,还是到杭州或是江城、南京这样的大地方做生意去吧,大城市毕竟是大城市,现在,丁士群在苏州成立了清乡办,他把家也搬到苏州去了,你们一家在此,迟早也会遇见他的。小心点,注意安全。”柳娜感动的热泪盈眶,又楚楚可怜地说道:“可我一个女人,作不了主,家翁又很固执,死活不肯离开故土。唉!”
此时,罗安提着两桶热水出来。
陈洋趁机走过去,说道:“我来提一桶吧,你这样太累了。”罗安笑道:“做小生意,是这样的,来往的客户,我也都是这样提水上楼给客人洗澡的。”陈洋点了点头,还是帮他拎一桶热水上楼,敲开了郑品的房门。
两人先后拎热水进去。
陈洋提着热水,帮郑品清洗沐浴桶,又将一桶半热水倒进去,便拎着两桶出来,交给罗安。罗安笑道:“你对你女人真好!”陈洋笑了笑,没有吭声,罗安转身而去。郑品却热泪盈眶,芳心阵阵感动。陈洋为她带上房门,就站在走廊里。柳娜又抱着小婴孩走上楼来,对陈洋有些依依不舍。
此时,罗安又拎两桶热水上楼来。
柳娜故意大声说道:“刚才,我男人说,你对你的女人很好,没想到,真是的。”陈洋笑道:“男人是女人生的,所以,要保护好自己的女人。好了,老板娘,谢谢你和老板的热情款待,以后有机会再见。”
柳娜点了点头,抱着婴孩下楼去了。
陈洋敲敲郑品的房门,大声说道:“妹子,我洗澡了。”他以此提醒郑品注意安全。然后,他拎两桶热水,回房里沐浴更衣,再走出房门时,却见郑品已经男儿打扮,站在他房门口了。陈洋说道:“走吧,夜里进山更好,方便侦察地形,说不定,可以打些山珍,烤给你吃呐。”
郑品甜甜地笑了。
两人下楼,钻进轿车里,驾车离开小镇,来到了狼山脚下,找处农家,敲开破破烂烂的木板门,可出来开门的竟然是甘树和秦义,双方相见,热泪盈眶。没想到在此深山,在深更半夜的,竟然是战友和兄弟相见。
陈洋又走回轿车旁,笑道:“妹子,我的队伍就在这里,你今晚就在车上睡吧。里面全是男人,你进去也不方便。而且,里面破破烂烂的,也没地方给你睡。”
郑品伸手出车窗口,拉住陈洋的手,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有要事商量,我懂!但是,你呆会得出来,到车上来睡,我不想离开你。”陈洋点了点头。郑品便松开陈洋的手,移上车窗,留了点缝透气。陈洋回到屋里,没看到林文义,便走进秦义的小卧室里,低声又奇怪地问:“哥,林教导员呢?”秦义笑道:“你不是不喜欢他吗?撤了!这仗过后,我们也去长沙,协助薛将军守城。”甘树捧了一碗水,低声说道:“大少爷,咱这山里啊,可没茶喝。”
陈洋笑道:“你呀,甘大队长,又讽刺我了。哦,对了,我也就是说说去江城潜伏的,我打完此仗,得回上海,要与上级派来的人接头,我现在可是上海区区长。我公开说的话呀,真真假假。密议的事,却完全是真的。再加上,林文义和我合不来,我更不会在他面前说真话了。”
他说罢,扔两盒三九牌香烟给秦义,又扔两盒香烟给甘树,自己点燃一支烟,深吸一支烟,吐了一个大烟圈。秦义也是点燃一支烟,低声说道:“我说的,可是真的。这是组织上的命令。这第二轮长沙会战,比第一次规模要大,大兵团作战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连米国佬都出动了飞机支援我们作战了。我们这些人不能看戏,我们得参演,我们得和江汉平原游击队一起,打打鬼子的辎重部队也好,破袭鬼子的交通线也好,打掉鬼子的机场也好,反正能帮薛将军一些忙。再不济,抬抬伤员也行啊!或者,搭个小木棚,帮助伤员止止血,包扎包扎。”
陈洋点了点头,说道:“哥,那我也得先回上海一趟,把戴老板给的任务安排好,把他派来的人安置好。然后,我才去江城,会合那里的自己人,再去长沙给鬼子捣乱。”
秦义点了点头,说道:“行!我们打完这一仗,就乘船南下了。金兰和梁珍安排在山里的老乡家养伤,林文义今晚已经乘船南下,先赶往长沙,联络麻雀,通过麻雀联络江汉游击队。我们扛枪的,也不能贸然进别人的地盘啊!不然,会打起来的。得先联络,先会晤。哦,和曹森祥的联系及会晤,等打完这一仗再说。现在,你先出去睡觉吧。你别把你的生活作风带到我的部队上来。”甘树急急伸手捂嘴,生怕笑出声来。
陈洋起身,扔掉烟头,用脚踩灭,便推门而出。
游击队员们都在打地铺,密密麻麻的又很整齐的躺着。
陈洋见状,颇为感慨。
他出来,拉开车门,钻到后排座上去。
郑品也挤到后排座上来,斜躺在陈洋的怀中,安心舒服地入睡了。
天刚蒙蒙亮,秦义便来敲车窗门。
陈洋扶起郑品,推门下车。
秦义拿两个鸡蛋、两个面包、两碗白开水给他和郑品。陈洋看到,游击队员们在打扫卫生、挑水、喂猪、喂鸡,把老乡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整整齐齐的。而老乡们也在热情地招呼秦义等人,有些青壮年已经握着锄头、镰刀、木棍,看来是要参战了。
郑品推门下车,从陈洋手中拿过馒头和一碗凉白开,眉头皱了一下。
这馒头很大很粗糙,那碗水里还有些油腻,怎么吃?怎么喝?
陈洋感慨地低声说道:“军民团结如一家,试看天下谁能敌?妹子,如果我和你留在部队一个月,你能呆得下去吗?你看,部队还要打扫卫生,帮乡亲们做家务事。”
郑品浅笑道:“能!”便硬着头皮喝水润喉,又闭着眼睛,把馒头塞进嘴里。她那样子,像是在喝苦药,像是在啃树皮。但是,为了爱情,为了让心上人开心,她吃了,喝了。
陈洋见状,心头一阵感动。
因为郑品以前是也大家闺秀,大户人家的女儿,小公主。至于她是怎么成为汪明婕的女子中队特种兵的,陈洋就不知道了。但是,他知道,今天早上,郑品硬着头皮吃这样的早餐,是为了他。不一会,游击队员们用过早餐,便集结分批进山埋伏了。
按照计划,陈洋仍然和郑品驾车在山边公路里转悠着。这狼山位于长江北岸,由军山、剑山、狼山、马鞍山、黄泥山五座小山组成。在辽阔的江海平原上,五山拔地而起,雄峙江边,山姿秀丽,山前滔滔大江东去,山后平畴千里。
不过,狼山海拔不高,仅百余米,因其形状似狼而得名,又传山上曾有白狼出没,故又名白狼山。狼山之东的剑山山脊突出如刃,山麓倾斜有致,犹如一柄卧置的长剑,故名剑山。狼山之西的马鞍山和黄泥山,则分别是依照山的形状和颜色而命名的。
不一会,鬼子的清乡观战团就沿山边公路而来。在前开路的是两辆三轮摩托车,分别各坐着三名鬼子和配置着一挺歪把子机枪。摩托车后是两辆蓬布大车,满满一车的鬼子,满满一车的伪军,紧接着是六辆轿车和六辆蓬布大车,这六辆轿车上的、六辆蓬布大车上的便是鬼子的清乡观战团。后面是山田清水手下的步兵联队长山本带着一个大队,还有伪军司令刁德带着一个营的兵力,最后是丁士群、武四宝坐在一辆轿车里,76号的特务均骑着脚踏车跟着。
丁士群虽然亲自作陪,但是,他很聪明,深知在这些山里面,说不定就会有什么武工队、游击队、便衣队的跑出来,而且,还有不少抗战的义士和老百姓,说不定就把路给挖了,或是在路上设颗手榴弹就把你炸了。
所以,他没有坐进鬼子清乡团的轿车里,而是坐在自己的防弹轿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