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意？
有个将领抱拳，想要问个明白。
但是他话还没说出口，徐年似乎已经预判到了他要说什么，昂首而立，不怒而威，声音宏大如擂鼓：“我乃镇国公，军乃镇国利器，当为我所用！怎么，你们想要违背镇国公之意？我不会再说第三遍了……听令！向南突进——”
将领心里的所有疑惑在这声音之下都被击穿粉碎，莫名的战栗之际，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戍离军领命，谨遵镇国公之令……”
势。
当然是借了镇国公的势。
不过这声音。
仍旧还是徐年的声音。
只是曾经纵横沙场，如今魂寄朴刀的镇国公，把接下来该怎么做，说什么话，拿出什么样的态度，都事无巨细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徐年。
徐年只要照着做就好了。
“军令如山。”
“首先就要立威。”
“这一点，小娃娃你不难做到，有修为境界和国公封号打底，只要硬气一些，威严一些，他们自然就会顺着你。”
“盲目向西撤退已不可行。”
“先向南突进。”
“出其不意，乱其阵脚，藏住目的……”
在镇国公的一声声教导下，恍然如同回到了小时候，娘亲握着他的手，教他怎么用筷子。
只不过。
用筷子这事，其实徐年本来就会。
但是打仗嘛。
这个就是真不会了……
“……率领三万戍离军在战场上打秋风，看来萧大将军是很信任自己的这位副手了，是叫魏铭对吧？能够在这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准确捕捉到进退的时机，倒也是个人才，江大人已经解决掉他吗？”
“镇国公反应很快，我没来得及下死手，不过魏铭即便不死也没了大半条命，应当也已经没有机会给那三万人下令了。”
“闯入敌阵却失去了主将，这三万人即便不崩成一盘散沙，最多也就剩下拼个鱼死网破的狠劲了，吃起来不会太难，只不过我有点好奇，镇国公可是天下武将里的传奇，如今这位新镇国公不知有没有领军的才能？”
军帐之内，韩子荆正拨弄着模拟出战场的沙盘，把心里的好奇告诉了江四十九。
江四十九闻言笑了，说道：“韩大人，这徐年是徐将军的私生子，满打满算二十来岁，他能修至三品境，尚能以仙人转世之类的道理来解释，但这二十岁又要修行，又要通兵法，这怎么可能？我可不曾听闻过道门神仙里还有什么兵仙。”
韩子荆默然点了点头。
统兵打仗的兵法虽然不是什么修炼途径，但与寻觅长生的道门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翻遍史书，或许有哪个兵法大家能够称之为仙，但在道门之中确实没有那位高人是以“兵法”独树一帜成的大道。
年纪轻轻就成了大道的大焱新镇国公徐年，在儒家与佛门两道中也有些建树，若是再懂得兵法，这可就太没道理了。
韩子荆看向了沙盘上代表着魏铭、徐年一行三万人的黑色棋子，然后将己方的三枚白色棋子挪了过去，与周围的其他白棋形成了一个口袋，只要这黑色棋子向西移动，便会一头撞进来。
只是这一道涉及变阵的军令还没发出，便有信使带来了最新的军情。
“报！韩大人，魏铭率领的三万敌军朝南突进，拔掉了我军的望河据点，危及粮草运输，护军右都尉请求大人派出兵支援！”
韩子荆微微皱眉，将三枚白棋挪回原处，然后把那枚代表魏铭的黑棋挪向南方，压在了代表着据点和要道的白色小台子上，再在不远处就是一条用白色细沙画出来的路线了。
这是大军的一条粮道。
虽然不是主道，但也肩负着两成的粮草供应。
韩子荆看着根据这封最新战报变动过的沙盘，沉吟了良久，将四枚白子移到了这条白色细沙的路线上，询问信使：“这支三万人的戍离军，是谁在统领？依旧是戍离军参将魏铭吗？”
信使摇了摇头：“根据目击情况，眼下似乎是大焱镇国公在率领这支敌军。”
“确定是镇国公？”
“这……不敢说确定，只是一马当先之人未着铠甲身穿白衣，在战场之上，应该也只有大焱镇国公是此装束了，不过也不能排除是敌军的鱼目混珠之计……”
韩子荆让信使去传达了最新的军令，调动了四支万人规模的队伍去阻击再深入后就能袭击到粮道的那支敌军。
江四十九看了眼沙盘，疑惑道：“孤军深入，这是要拼个鱼死网破？”
韩子荆摇了摇头：“现在还说不准。”
半日后。
又有信使带回来了魏铭所率的那支敌军的最新动向。
“大人！魏铭率领的三人敌军攻陷据点后没有继续南下袭击粮道，赶去支援的四支军队沿途搜索，发现敌军疑似向东西方向移动，目前暂未发现确切位置……”
东西方向？
韩子荆扫了眼望河据点的东西方，这一路而去直到大焱南境之内，沿途也有几处规模不太大的据点。
是都已经被拔掉了？
还是统统都避开了呢？
韩子荆捏起那枚接连传来意外的黑棋，向东西方向挪动，却迟迟没有决定该落在何处，轻声说道：“江大人，若真是大焱镇国公接替魏铭在率领这支人马，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不懂兵法的样子。”
江四十九愕然道：“这怎么可能？难道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之人，什么都懂？”
韩子荆直言不讳道：“我不知世上有没有生而知之之人，但这以进谋退的战法说起来容易，但进退的转变迟上一分，便会要满盘皆输，要么他是熟谙兵法看透了时机，要么他的天机之力已经到了未卜先知的地步。”
江四十九坚定地摇了摇头：“大世之后，天机紊乱，徐年的天机道行再高深，或许可以看到过去，但绝不可能看穿将来。”
不是天机。
那就只能是熟谙兵法。
方才能在这瞬息万变生死交错的沙场之上，率领三万戍离军，抓住一线渺茫生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