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国公大人,胜败乃兵家常事,魏铭马失前蹄贻笑大方,是我自身过错,与大人无关,大人也无需介怀,尽管按照大将军的军令行事,舍弃我部,尽早抽身。”
“戍离军三万儿郎,可死沙场。”
“但国公大人不可死在此地。”
“速、速……大人速走……”
口吐鲜血的魏铭拉着徐年的手,情真意切地做了最后的交代,便脑袋一歪,又吐了一口血,闭上了双眼。
倒是没有死。
徐年已经喂他服过伤药了。
只是伤势严重。
能够保住性命,但想恢复过来需要些时间调理。
现在已经昏了过去。
黄沙飞起,战马嘶鸣。
徐年望着周围这些才血战了一场的三万戍离军,心里有些微妙地荒谬感,他跟着魏铭择机出手阻拦强敌,而魏铭则率着三万戍离军在战场上游走。
或攻敌,或援己。
沙场局势瞬息万千,这需要极强的判断能力,但是萧光把这任务交给了魏铭,显然是极其信任这位之前还在停雁关镇守的戍离军参将。
但或许是运气差了点吧。
这场大战打起来,魏铭便果断绕后袭击了玄雍大军的侧翼,先断其粮草,再引其中一部出巢,原本是计划的引蛇出洞然后强行吃下,但因为太过顺遂,魏铭断定是将计就计,随后率军撤退。
不出所料。
在撤退的路线上,撞上了绕后包围的一支人数规模在万人左右的玄雍轻骑。
因为包围网还没形成,魏铭果断率部出击,吃下这支玄雍轻骑,在交战过程中,玄雍国的四名强者闻讯前来支援,试图以力破军,但即这些人即便是借到了万人轻骑所成的军阵之势,也仍旧不是徐年一个人的对手。
神通之下。
四名玄雍强者没能坚持到半刻钟。
便是三死一残,节节败退。
原本到这里都是好消息,可就不知是不是归咎为时运不济,在眼看就能带回捷报的节骨眼上,在阵上厮杀的魏铭所骑战马忽然发疯,把魏铭甩了下来。
虽说魏铭的武艺不俗,可乱阵之中得生死从来都是一瞬之间。
就这么一个差池。
魏铭差点就被乱刀剁成了肉泥。
刚要击毙残敌的徐年果断放弃了补刀,回头捞了魏铭一把,再给他服下了伤药,这才保住了性命。
但现在的问题是。
魏铭昏迷了。
接下来这三万人戍离军,该何去何从呢?
他们是绕后袭击的玄雍大军,现在不说是在敌后,但离己方阵地也有距离,想要撤回去,不是说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策马狂奔回去就完事了。
稍有不慎,就得要一头撞进玄雍大军的包围里面。
需要有个懂兵法的人站出来,率领这三万人继续前行。
三万人里只有魏铭一个人懂兵法吗?
当然不是。
不夸张的说,这三万人里随便拎一个出来,哪怕只是个只管听命厮杀的小兵,也比大焱的新镇国公更熟谙兵法,知道该怎么打仗。
但问题是,率领三万人在战场上游走自如,尤其是从敌后脱线,这是懂兵法就能做到的吗?
“……你们谁能接替魏将军?”
徐年目光扫过了在职位仅在魏铭之下的几位军中将领,这几人倒是没人退缩,先后都抱拳表示出视死如归的决心,请镇国公大人以自身安危为重放心离去,三万戍离军绝不会白白牺牲,定要从玄雍大军身上咬下一大块肉。
徐年倒是不怀疑这几个将领的赤胆忠心,但问题是这几人视死如归的决心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萧光相信魏铭能带着这三万人在战场上游走,发挥出大作用。
可是这几名将领显然不认为自己能够代替魏铭,让这三万人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只能够保证不死得太窝囊而已。
就这样算了?
抽身离去?
徐年有点不甘心,倒不是说他见不得这三万戍离军喋血沙场,只是他有些怀疑魏铭的坐骑发疯导致坠马,是否真能够归咎为运气。
他在救下魏铭的时候,捕捉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巫法气息。
只是战场太乱。
随着血腥而生的煞气,把其他气息都冲得太杂乱了。
那一丝巫法气息也散得太快。
徐年都不能断定是另有玄雍国的巫道强者潜伏在暗中对魏铭出手了,还是说这只是某种巧合而已,毕竟虽然厮杀的大军中以武夫居多,但也不是说就连一个巫道修行者也找不出来了。
如果是后者。
这当然与徐年没什么关系,只能说魏铭的时运不济。
如果是前者。
这就和徐年有点关系了,他没有提前发现,阻拦下来。
虽然说战场厮杀,本就没有万全之事,很多决策都像是在尽人事,只管拼到热血凉透,至于成不成都不在考虑的范围内,只管交给历史来书写结局。
就算是萧大将军也没指望过有镇国公坐镇,玄雍国的强者们就一定是对魏铭这三万人无计可施,只能任其驰骋。
只是就这么抽身离去,徐年自己也有些不满意。
毕竟如果他真的无计可施倒也罢了,但至少眼下他还是有个计策可以尝试——说白了,这三万戍离军现在不就是少个主将吗?
徐年虽然不通兵法。
但这不意味着他不能找个够格的主将来率领这三万戍离军。
“镇国公,能否……请您来领军?”
“哈哈哈,小娃娃,我可就等着你这句话了,好多年没闻过这战场上的风沙了,也就是小娃娃你只是随军,不是领军,不然我早就开口要个重温当年风光的机会了……”
一身白衣的大真人倏然拿出了一柄朴刀。
不知是不是错觉。
众人觉得这位白衣大真人那股子飘飘然的仙家气度似乎变了。
煞气重重,威势极重。
像是从高悬天上的天雷,一下子变成了能够淬炼黄沙与铁的烈火。
“听令,急行军,向南突进——”
听到徐年突然发号施令,几位将领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觑有些迟疑。
如果是向西突围,他们还能理解镇国公是要护送他们回去。
但是向南。
这不是……
越发深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