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堂的洪大夫正坐堂给人把脉。
他来春生堂两年多,这里一共有三位坐堂大夫,原来他是是地位最低,挣钱最少的那个,直到他负责了沈夫人的胎,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门外车轮声响,一个姑娘从车上冲下来,跑进春生堂。
“洪大夫,哪位是洪大夫!”
洪大夫抬头一瞧:“在下就是。”
这姑娘眼生,他不认得。
“洪大夫,快,跟我去看看我家夫人,她现在腹痛难忍。”
洪大夫纳闷:“你家夫人是……”
“我们姓李,是沈夫人介绍的。”
一听说是沈夫人介绍的,洪大夫不敢怠慢,赶紧拿上药箱就跟着上了马车。
一路上他问姑娘病人的症状,姑娘却道:“我也说不清,你到了看吧。”
谁知马车最后在一家小茶楼前停住,虽然没有客人,但这是茶楼啊。
“这……”
姑娘赶紧道:“我陪夫人出来饮茶,哪知在楼上包厢就发作了,您别犹豫了,快点吧。”
姑娘提裙摆飞快上楼,洪大夫也只好赶紧跟上。
病人出来,在外面犯病,也是常有的事。
推开包厢,进到里面,一眼看到坐在桌前的沈夫人。
洪大夫心咚咚跳了几下,一种不好的预感由心底冒出来。
他赶紧上前见礼:“沈夫人,您可是有什么不适?”
他看一眼姜棠梨,笑道:“这姑娘也是会开玩笑,瞧着也眼生,在下都不知道她竟是沈夫人的人……”
沈夫人面前平静,眼神沁出冰雪般的凉,洪大夫干笑两下也尴尬的凝固住。
“洪大夫,我与你可有冤仇?”
“夫人这是哪里话,自然是无冤无仇。”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害我?”沈夫人声音一厉,“你为何要害我!”
洪夫人惊愕,赶紧摆手:“夫人,在下不敢,在下是大夫,行医治病救人,哪敢害人啊?”
话未落,颜如玉给琳琅递个眼色,琳琅二话不说,上去一脚踢在他腿弯。
洪大夫没有半点武艺,就是个普通人,哪受得住她这一脚,直接一下子跪在地上,差点还往前趴。
“你想好了再说,”沈夫人拧紧帕子,“我自从有孕以来,都是你照看,你日日给我喝的是什么药?”
洪大夫脸色泛白:“就是保胎的药,夫人体弱,这一胎有的艰难,自然是要吃些保胎的药,方才胎象稳固。”
姜棠梨忍不住,上前揪住他衣领,抽他一个耳光:“事到现在,你还敢胡说八道!”
洪大夫脸上顿显一个巴掌印:“我没有胡说,说的是真话啊。”
颜如玉问道:“保胎药的方子,是你开的,还是别人给你的?”
洪大夫飞快看一眼颜如玉,眼神略有些躲闪,心道这个女人不声不响,却是最厉害的,一问就抓住关键。
他略一迟疑,颜如玉自然看出来了,琳琅拔出小匕首,在洪大夫面前晃了晃。
匕首虽小,但也锋利无比,冒着寒气。
“不说实话,好啊,那就把你的手指一根根切下来,看你还怎么把脉看病,不过,不能看也不错,省得你到处害人。”
琳琅把匕首举起,洪大夫魂儿都要吓飞了。
他眼睛一闭,语速飞快:“啊……我说,我说,那是别人给我的方子,不是我开的。”
“不过,我也看过,的确是保胎用的方子,就是换了两味药,应该无碍的。”
琳琅又问:“别人给你的,别人是谁,说!”
“我在春生堂不受待见,挣钱最少,我心里不服,就去吃酒,有一天吃酒出来,就遇见一个人,穿着黑斗篷,说能助我一臂之力。”
“他就给我一张方子,说过两天会给我介绍贵人,让我用此方保她的胎。”
“那个人是谁,说!”
“我也不知道啊,他穿着黑色斗篷,遮着头脸,我真的看不见。”
颜如玉听着,心思微动,又是一个黑斗篷。
“他还说了什么?事无巨细,一一讲来!”颜如玉低声喝道。
洪大夫脑子快速飞转,回想那天的事:“他就说,让我照方子给孕妇用药,让她胎象稳固,别的真没说。”
“我回去以后也挺害怕,像做了一场梦,但方子又真实存在,我就不安地等着,直到第三天,沈府来人,我这才意识到,那个人指的是沈夫人。”
沈夫人呼吸都窒了一下:“方子可在?”
“在,在,”洪大夫颤抖着摸出方子,“我……也……时刻带在身上。”
姜棠梨接过去,交给沈夫人看。
沈夫人双手紧握,一时没有接,顿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去。
轻轻展开,看清上面的字,微微吐口气。
“这不是他的字。”
不是沈文琪的字。
颜如玉又问:“那你给沈夫人把脉,把出什么来了?”
洪大夫看看沈夫人,神色略茫然:“看出什么?就是怀孕啊,还能看出什么?我当时也害怕,毕竟是沈司马的夫人,不是寻常人,万一真出了岔子,我也担待不起……”
“但后来我把脉,确实是有孕,除了有点不太稳之外,倒也没什么,所以我也就放下心来。”
颜如玉心想,这种假孕的药,邪就邪在能以假乱真,不止孕相相似怀孕,就连脉象都是,像洪大夫这种医术不是特别精湛的人,根本把不出来。
说实话,就连她刚一开始都有点拿不准,要不是能借助眼睛之势,她也要被蒙混过去。
曹军医这样的大夫,毕竟是少数。
“那个黑衣人,有什么特征?”颜如玉问,“慢慢想,想好了再说。”
洪大夫额头见汗,额角青筋都显现出来,可见是用了十足的力在想。
“他穿着黑斗篷,我实在瞧不见脸,声音好像也有点怪怪的,比正常人沙哑许多。”
沈夫人认真听着,心尖像被每一个字化成丝绳勒着。
“那晚下着雪,他……”
沈夫人忽然道:“下着雪?那你可看出,他的右腿,是否有点不一样?”
洪大夫仔细回想,最后摇头笃定:“没有,他的腿好好的,走路又轻又快。”
颜如玉看沈夫人,沈夫人低声道:“他的腿受过伤,一到下雪的时候,就会酸痛难忍,走路能看出来的。”
“啊,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