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凝钰在华林寺缓和了半个时辰,万慕归便带她回了王府。
回到王府时,天已黑。
万慕归见她心情不佳,也就没有和她搭话,只是把她送回了碧棠院就走了。
交代了青竹多留意她,若有不对劲的地方,直接来报,不必通传。
回到寝室,把被苏凝钰弄脏的衣袍脱下,放在榻上。
小厮上来取衣袍,见衣袍脏了便询问道:“王爷,衣袍可是和之前一样,直接丢掉吗?”
“不必,洗干净便是。”
小厮应了一声便拿着衣袍下去了。
他这人墨守成规,却屡屡在苏凝钰这里破了戒。
不喜别人随意进入他的书房,苏凝钰几次都是说来便来,从未通报。
不喜奢华,整个宸王府的陈设都是十分朴素,而苏凝钰每日都是打扮得雍容华贵。
不喜别人过问他的事,却会主动告诉她,生怕她会误会什么。
他担心苏凝钰会出事,夜里久不能寐,于是便去了碧棠院,见屋内没有灯火,只是问了守夜的侍女。
知道她无事便稍微安心了点。
他刚离开碧棠院,却看到那只玄猫跑了过来。
玄猫坐在墙上,贴着身上的猫,还会瞟一眼万慕归。
冯念见万慕归盯着玄猫,很是不悦,便想把玄猫赶走。
却被他一手拦下:“这是王妃的,由它去吧。”
冯念有些诧异看着万慕归,见他发愁也不敢说些什么。
万慕归不喜猫,王府里只要有野猫跑进来,不久便会赶出去。
这只玄猫是他们二人大婚那日跑进来的,次日又被苏凝钰遇见。
时常会躲在碧棠院,因此也没有被下人赶走。
万慕归看着玄猫从窗户进了苏凝钰的寝室,便回去了。
今夜的安神香,似乎又失去了作用。
苏凝钰躺在床上,一直被梦魇围绕着,只要闭上双眼,便会看到褚氏临终前虚弱的模样。
一直反复出现。
褚氏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手,轻抚苏凝钰的脸颊:“沅沅乖,沅沅不哭。”
苏凝钰抱着褚氏的手,痛哭流涕,祈求着娘亲不要离开她。
褚氏虽然能听见,却也无力答应,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用手拂过苏凝钰的脸颊,便闭上眼离开了。
苏凝钰哭得嗓子都哑了,却也没有能留下褚氏。
一眨眼,整个太师府便挂满了悲催的唢呐声响彻府邸。
府中人人都带着白花,唯独一人例外。
苏凝钰跪在褚氏的棺前,哭得悲痛欲绝,上气不接下气。
可整个府里,对于褚氏的离去,似乎只有苏凝钰和王婆子是悲哀痛苦的。
苏岐一脸冷漠地看着在棺木中的褚氏,眼底没有一丝的悲哀。
褚氏在苏岐一无所有的时候,便与他成亲,两人同甘共苦,度过了最苦难的时候。
二人成亲八年,同床同枕八年,如今却只落得一个人走茶凉的下场。
这时,府外来了客人,未等下人通报,便直接闯了进来,来到褚氏的灵堂上。
来人是褚言,褚氏的兄长,苏凝钰的舅舅。
褚言一进来便和苏岐发生争吵,两人吵得脸红耳赤,谁也不肯退让。
明明他们却在苏凝钰的身旁,可苏凝钰却听不到他们争吵的内容。
苏凝钰朝褚言走了过去,却又无论如何都走不到他的身旁。
恍然间,褚言消失了,身后响起一个可怖的女声。
苏凝钰猛地转身,便瞧见朱氏身着红嫁衣,站在褚氏的灵堂前。
朱氏哈哈大笑,声音是如此的尖锐可怖,就像指甲划过墙壁所发出的声音一样。
令人毛骨悚然。
朱氏突然上前,狠狠地掐住苏凝钰的脖子:“如今我已是正妻,你就随你那短命的娘一起走吧!”
说完,又大笑起来,手用力一掐,苏凝钰便晕了过去。
玄猫在苏凝钰的耳边叫了几声,才把被困在梦魇中的苏凝钰唤了出来。
她满头都是汗珠,里衣也被汗水浸湿大半。
这时已快秋末,外头都被秋意包裹着。
她缓缓睁开眼,瞧见自己是在王府里,才意识到方才的事情只是梦境。
手摸到床褥上,睡过的地方也被汗水浸湿。
感觉到脸上有些紧绷,用手拂过,原来是泪痕。
本想换件干净的衣裳,却只有一只手方便,又不想被外人瞧见这副模样,便打消了换衣裳的打算。
走到窗边,把窗开大了些,让秋风灌进屋内,屋内瞬间布满了凉意。
感觉到唇干舌燥,便光着脚走到桌旁,喝了几杯凉水。
凉水下肚,她整个人都清醒了。
站在窗边,抹去将落未落的泪水。
瞧见院子里的秋千,泪水如洪水决堤,纷纷落了下来。
她瞧见别的小孩有秋千,便和褚氏提了一嘴,自己也想要个秋千。
褚氏便连夜给她做了一个,不惜把手弄伤了。
之后褚氏便在秋千上教苏凝钰读书认字,给她讲故事。
心中藏着许多事,使苏凝钰夜不能寐。
闭上眼便是褚氏,更是让她不敢闭眼。
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件事,便是如何复仇。
有些恍惚,她赤着脚,从寝室走了出去。
守夜的侍女见状便立马去禀告了万慕归。
万慕归这才刚睡下,便立马起身,生怕苏凝钰会想不开。
不敢让人大肆寻找,怕再次惊动了她,便只让了几个心腹在府内找。
却在不远处的地上瞧见了血迹。
他俯身摸了地上的血迹,尚未干,应是不久前留下的,便顺着血迹找了过去,果然找到了苏凝钰。
找到她时,见她衣着单薄,赤着双脚正站在湖心亭旁,脚也不知被什么东西划破,走过的地方都留下来血脚印。
怕她会想不开,直接跳下去,便唤了句她的名字。
苏凝钰闻言,转头看向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穿鞋。
万慕归见她有反应,疾步上前,紧紧搂着她。
他怕她一松手,她就消失了。
“这儿风大,我们回去好不好?”万慕归低头望着怀中的人,问道。
苏凝钰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万慕归把大氅脱下,披在她的身上,才抱起她。
这次他没有把她带回碧棠院,而是带回了她的寝室。
只有她在自己的眼皮下,他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