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凝钰再次睁眼时,才发现自己躺在禅房中。
这间禅房还是她当年住过的那间,屋内点着檀香。
她醒了,却无力起来,默不作声地躺在床上,泪水从眼角滑落。
“发生了何事?”
苏凝钰顺着声音望去,桌旁坐着的人是万景旭。
此时的她并无心思去追究为何他会出现在此,只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万景旭的出现,也并非偶然。
他在街道上瞧见苏凝钰的马车,便跟了上去,一路跟她到华林寺。
但他也只是在远处看着,并未打算靠近。
若非看到苏凝钰突然吐血昏了过去,也许都没人知道他今日来过。
青竹扶起苏凝钰,口中依旧留有血腥味。
万景旭向前走了几步,想要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碍于身份,抬起的手又落下了下来。
想起方才在殿外时,曾瞧见朱氏的身影,便猜测与朱氏有关:“可是与朱氏有关?”
苏凝钰闻言,掀起眼帘,眸子里浮现出从未出现过的狠戾:“替我杀了她。”
万景旭望着她的双眸,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会从她的口中说出。
他想先安抚苏凝钰的情绪,再做打算:“朱氏是太师夫人,杀她并非易事,何况她......”
“何况什么?”苏凝钰冷声问道。
“何况她并无过错,贸然把她处死,恐怕会引起不满。”
万景旭本意是想先安抚她,没曾想反而惹怒了她。
“没有过错么?”苏凝钰冷笑几声,“这桩小事不必麻烦九皇子了,我亲自动手便是。”
苏凝钰说完便要抬脚离开,却被万景旭拉住她的手臂:“你冷静些,大宁的律法严明,你若杀了她,你便要一命偿一命。”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我只要她死。”苏凝钰着重点出后面的几个字。
万景旭清楚知道,她既说了出来,便是铁定要做的。
他怕苏凝钰直接提剑去太师府,把朱氏斩于剑下。
双手握住她的双臂,正纠缠在一起。
此刻万慕归赶来了,推门便看到这一幕。
瞧见苏凝钰双眼通红,便以为在万景旭那里受了欺负,上去便想要给万景旭一拳。
幸亏被苏凝钰及时拦下,若他们在这里打了起来,这间禅房的物件怕是都要换新的了。
万慕归把苏凝钰护在身后,冷眼望向万景旭,眸光寒冷到极致。
万景旭与他相视一眼,便离开了禅房。
万慕归扶苏凝钰坐下,牵起她的手,却没有说话。
苏凝钰倒在他的怀中,心中想到娘亲,眼泪就止不住。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感到无助,明明仇人在眼前,她却不能手刃仇人。
频频回想起褚氏临终前躺在床上虚弱的模样,她此刻的情绪被愤怒占满。
她的心紧紧揪着,似乎有些喘不过气。
万慕归心疼她,心疼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里,从不与他诉说。
抬手用衣袖替她拭去泪水,可她的眼泪接连不断,擦不完。
他把苏凝钰搂在怀中,望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沉默片刻,说道:“若你信我,不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苏凝钰稍稍收拾了情绪,把在眼眶打转的眼泪憋了回去,抬眼望向万慕归,压着颤音:“我没有娘了。”
仅仅几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时,却极为沉重。
语毕,鼻头一酸,方才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脸埋在万慕归的怀中,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袍。
万慕归闻言,原以为她的会崩溃大哭,却从未听见一句哭声,只是眼泪不止。
轻抚她的后背,对她的话有一丝不解。
据他所知,苏凝钰的生母褚氏早在十二年前便已经去世,为何今日会这般?
他望向青竹,青竹也只是摇头。
方才苏凝钰是独自进去的,她出来后便是这般。
正当万慕归理不清他这话时,怀中之人又说出了另外一句。
“我娘的死并非意外,是有人蓄意为之。”
话音刚落,苏凝钰又感觉到口中的血腥味,不等她推开万慕归,一口鲜血就吐在他的衣袍上。
他没有在意被弄脏的衣袍,第一反应是擦去她唇边的血迹。
又让青竹端来水给她漱口,抽空才擦拭衣袍上的血迹。
所幸他今日穿的是玄色衣袍,倒也看不出什么。
他望着苏凝钰绝望的模样,不知如何安慰她,他知道失去娘亲的痛苦,他也经历过。
若是她不知褚氏去世的真相,兴许这件事也会被朱氏带入棺材中。
可偏偏是苏清鸢给苏凝钰下药,巧合地引出这桩旧事。
苏清鸢下药,苏凝钰礼尚往来地给她喂下毒药。
清鸢心虚,她不敢说出这一切。
只是仍由朱氏猜测。
便让朱氏误以为苏清鸢身上发生的种种,皆是褚氏的鬼魂所为。
为的是向她复仇。
所以今日才会出现在华林寺来为苏清鸢求平安。
无尘给小和尚讲完课,听闻有人在寺庙晕倒,便也匆匆赶来。
在禅房外,却瞧见在偷听的万景旭。
只是摇了摇头,便进去了,也未向屋内的人提到屋外之人。
这间禅房内外的人,都是王公贵胄,他也不想掺和进来,便也装作未瞧见。
万景旭在万慕归来了之后,本是打算回宫,走到殿外时,又放心不下苏凝钰,便折返回来。
他不好进去,便只是在禅房外待着,他只想知道苏凝钰平安无事,无心偷听他们的对话。
这也才知道苏凝钰吐血是因为知道褚氏去世的真相。
既已被人发现,他也不便继续待下去,便也只得先回皇宫了。
禅房内,无尘替苏凝钰号脉,眉头蹙起:“苏施主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气血郁结,急火攻心才导致的吐血。”
望了眼双目无神的苏凝钰,摇了摇头:“身体尚未康复,不宜大起大落。”
旧伤?
万慕归望着苏凝钰,只当是她右手的伤势,便也没有追问。
苏凝钰收回手,稍稍回过神:“有劳无尘住持了。”
“苏施主无事便好,老衲就不过多打扰,两位施主请自便。”
待无尘走后,苏凝钰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很快便压了下去。
这场游戏该换个玩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