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商量的语气,还有想为老大分忧的真诚,打动了陈义玮的心,虽然林志威偏过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心里也猜到了几分,他此刻的痛苦,多半都是龙家铭造成的。
陈义玮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阿南的要求,正色道:“我们到外面去录口供吧!”
“好!”阿南走在前面,刚刚走到房门口,林志威突然开口说道:“陈sir,你不是想找我录口供吗?我正好有些话想对你说!”语气平平淡淡的,不带一丝感情,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陈义玮回转过身,神色怪异地望着林志威,他已经坐了起来,背靠着床头,脸上出奇的平静,一双闪烁着深邃光芒的眼睛,带着沉沉的疲惫,隐约有暗云浮动,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阿南,你先出去,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我想单独和陈sir好好谈谈!”林志威淡淡地吩咐道,视线没有移开陈义玮半分,仿佛要将他看得更透彻一些。
阿南条件反射似的动了一下嘴巴,皱着眉头又把话咽了回去,担忧地望了一眼陈义玮,顺从地点了点头,退出病房。他像门神一样,双手环胸,威严地站在房门前,其他的手下也跟着围拢过来,筑起一道密不透风的防线。
陈义玮这才明白林志威那个眼神的意思,向自己的属下示意道:“你们也先出去,看着他的手下,不要让他们在医院闹事!”
“是,老大!”警员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林志威和陈义玮两个人。
林志威嗤笑了一声,嘲讽道:“陈sir,你平常都是这样打发他们的吗?”
陈义玮懒得和他计较这些,反正都是逞口舌之快,现在却不是斗嘴的时候。他不悦地抛个白眼,搬张椅子坐在林志威的病床边,正色道:“你有什么话要说?不要拐弯抹角的骂人,直入正题吧!”
林志威见他认真起来,脸色一沉,肃然说道:“我和龙家铭的决斗,希望陈sir不要插手!这不是你们警方可以解决的问题,必须要用江湖规矩搞定此事!也希望你不要去深入调查龙家铭,你的身世背后隐藏着一个惊天大阴谋,如果你硬是要将它挖出来,那么你就死定了!”
陈义玮惊怔了一下,他和龙家铭的口气竟然如此相似,都是希望警方不要插手其中,只不过他们威胁的对象不同。如果牵涉到犯罪,怎么会与警方无关?就算他们是黑白两道都不能得罪的大人物,他也要将正义申张到底!
陈义玮深深地吸了口气,生气地说道:“如果你们真要用江湖规矩解决,斗个你死我活,那我们警方绝不会放任不管,维护社会治安是我们的职责!如果你带着洪兴会社闹事,我就有权利和义务抓你回警局!”字字铿锵有力,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林志威轻蔑地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想要阻止,只有死路一条,不是死在我的手上,而是死在龙家铭的手上。你难道现在还看不出来,龙家铭背后有一股可怕的势力吗?这股势力,很可能是世界上最神秘的暗杀组织——黑狼,连国际刑警、fbi都对付不了的组织,你一个小小的重案组,能做得了什么?”
“为什么你总是针对龙家铭?陈美珍已经向媒体宣布要嫁给龙家铭,难道你还想强抢回来吗?如果你爱她,就应该给她幸福,不是吗?”陈义玮振振有词地说道,以前对他做事的态度还有一丝佩服,现在却充满了浓浓的厌恶感,难道说人的嫉妒心真有这么可怕,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
林志威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冷冷地说道:“你认为那是美珍的幸福吗?对于你这种把所有精力都倾注在事业的男人,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陈义玮,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龙家铭绝对不是你的哥哥,你也绝对不是陈耀成的儿子,你只是沈筱婷为了隐瞒陈耀成,不知从什么地方抱来的孤儿!”
“收声!”陈义玮一声怒喝,腾地跳了起来,气得脸色铁青,愤愤地说道:“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肯定?我调查过龙氏家族,也调查过龙家铭,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他的管家确实是接受过特殊的训练,但是,作为世界首富的保镖有什么不对吗?你凭什么说他背后有个暗杀组织?”
林志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扯开嘴干笑了几声,拖长声音说道:“龙家铭有公开龙氏家族有位二少爷吗?他是公众人物,为什么媒体没有报道过此事?”
陈义玮心里猛地一沉,被问得哑口无言。当时他是单独会见的龙家铭,龙家二少爷的身份,除了他的管家,外人并不知道,龙家铭也没有公开龙氏家族还有一位继承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在利用他来对付林志威吗?还是像林志威所说,背后真有一个惊天大阴谋?
想到这里,陈义玮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望向林志威的目光多了一分求助,怅然问道:“我要如何才能查到自己的身世?”
林志威叹了口气,见他开始心神不宁,语气放缓下来:“还查什么,你不是龙家铭的弟弟。自己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就这样保持现状,继续做陈耀成的儿子,当你重案组的督察,其他的都不要管。我和龙家铭的事,很快就会结束,到时如果我还活着,再跟你慢慢地斗!”
陈义玮沉默了良久,不甘心地说道:“我是警察,绝对不允许任何犯罪的案件发生,你们的事,我一定会阻止!”
“死脑筋!为什么你就不懂得变通一下呢?如果我是你,就来个隔岸观火,等双方的人死得差不多了,再跑出来收场。你们警方不是一直这样做的吗?怎么现在想冲前线了?”林志威狠狠地奚落道,完全不给对方一点面子。
陈义玮直直地瞪着他,义正词严地说道:“不管怎么说,如果你们两个真的斗起来,整个港市都会被你们给掀过来。实在不行,我就用非常手段把你关起来,阻止这场争斗!”
林志威好话说了半天,陈义玮仍然不肯放弃自己的立场,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对牛弹琴,朗声喊道:“基仔,你进来!”
陈义玮蓦地怔住,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脸上不由流露出一丝惊慌。林志威要干什么,难道要对他动手?
基仔应声走了进来,随手锁上房门,诧异地问道:“威哥,找我有事?”阿南明明在外面,什么事都是让他来处理,怎么今天叫到我的名字?会不会是露馅了?他想到这里,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垂下眼帘,惴惴不安地等着林志威吩咐。
林志威神情冷然,那种自然散发出来的威严,产生出强大的压迫感,令注视他的陈义玮也感到异常不安,嘴上却固执地说道:“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吓唬我,如果我在这里出了事,全港市的警察就会立即出动,不惜一切将你逮捕归案!”
“哦,是吗?”林志威冷笑了一声,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基仔身上,无情地命令道:“基仔,杀了他!”
犹如晴天霹雳,面前的两个人浑身一震,他们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十分微妙,却被林志威一眼识破,到了这个时候,似乎不能再继续装下去了。
基仔望了一眼陈义玮,拼命地思考如何应付过关,干笑着反问道:“威哥,你不是开玩笑吧?他是条子,你叫我杀了他?”
“你害怕了?不是说愿意为我两肋插刀吗?只是让你杀一个条子,就吓得浑身发抖了?”林志威露出了严峻的神色,声音沉冷得如同一把利剑,直接刺入基仔的心脏,疼得他快要窒息。
基仔强制自己镇定下来,故意装傻笑道:“威哥,你不是从来不让我们与条子起冲突吗?怎么今天……”
“你怎么那么多的废话?平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林志威不悦地打断他的话,冰冷的目光如刀锋般扫了过去,严肃地说道:“基仔,你找那么多的借口,无非就是想放过陈义玮,因为他才是你的顶头上司,怎么可能下得了杀手?”
陈义玮骇然失色,差点软倒在地上,努力地回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被林志威揭穿了身份?
基仔好像早已预料到事情的发展,相对比较平静,硬着头皮死不认帐,讪笑道:“威哥,你在胡说什么啊?他怎么会是我的上司?我的老大是你啊!我跟着你三年了,怎么可能是条子?”
林志威不屑地哼笑了一声,正色道:“如果不是你的上司这么顽固,或许我不会这么快就拆穿你。不错,你是在我身边呆了三年,但是在你到洪兴会社的第二天,我就查出了你的身份。你是他从警校直接选出来的,没有当过一天正式的警察,所以不用担心被别人认出来。可是你们根本不知道,我除了掌握着警方所有人员的资料外,还有全港警校的学员资料,要查出一个卧底并不难。”
两人同时恍然大悟,难怪他那么容易就把卧底揪出来,可是为什么明知基仔是卧底,还要将他留在身边?这跟放一颗定时炸弹在身边有什么区别?
虽然他们没有说话,但是迷惑不解的眼神落入林志威眼底,看上去非常的幼稚可笑,让林志威忍俊不禁,缓缓地说道:“这有什么难懂的,你们老是派卧底过来,拆穿一个,又有新人补上,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我倒不如成全你们,省了不少麻烦。洪兴会社人数众多,想混到我的身边也不容易,基仔的表现我还是非常的满意,为了让他得到我的信任,你们警方下了不少的功夫,这份精神值得表扬一下。我把基仔带在身边,不仅仅是为了让你们放心监视我,我也可以反行其道,注意你们警方的行动,以便做出相应的措施防范。基仔,现在你不用再装下去了,我不会再让你留在我的身边,保护好你的上司,叫他不要乱来,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基仔自知被林志威掀了底牌,确实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无奈地叹息一声,恢复了冷静,看似率真的脸上终于露出本来面目,峻冷的双眸不见任何情绪的波动,肃然说道:“龙家铭当日说他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就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了,毕竟你比龙家铭更加了解我,只是没想到你是故意将我留下,这份胆识真是令人感到害怕,简直就是把我们警方玩弄于股掌之中。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真是太愚蠢了,我跟了你三年,却不让我留在总部,阿南和阿东他们可以一直跟随着你,所有重要的事情都是交给他们去办,原来并不是因为怕我太笨,搞砸任务,而是因为我的身份早就被你看破了。林志威,我实在是太佩服你了,这三年来,我是一点儿证据都没有收集到,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警察,真的愿意一辈子跟随你!”
林志威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基仔,你确实很聪明,只可惜你受训的是港市警校,如果把你当成fbi来培养,一定能发挥出你的潜能,或许今天又是另一种局面。你们千方百计想要收集我的证据,实话告诉你们,除了独眼龙那件事我做错了,没有一件让我后悔。洪兴会社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坏,我定下的帮规,基仔你是相当清楚的,团体之间的争斗在所难免,我只是尽自己的责任,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当然,我不是要推掉自己的罪行,现在洪兴会社已经交到我的手中,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毁于一旦。”
潜伏了三年的卧底,反而变成林志威利用的棋子,陈义玮不忿之极,又听到他说得头头是道,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激动地反驳道:“别把自己说得像个圣人,江湖就是江湖,为自己的罪行冠上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实在是太可笑了!”
林志威看向陈义玮的眼神,多了几分穿透人心的锐利,令他不禁心生寒意,表面却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并没有说错。林志威,我是警察,你是贼,早已势不两立,就算你今天拆穿了李基的身份,我一样会想其他办法抓你!大不了,正大光明地与你交锋,你和龙家铭的决斗,我是非插手不可!”
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上,林志威觉得他还不是一般的固执,原本以为将基仔的身份拆穿,让他知难而退,这下可好,钻进牛角尖里了。不过让基仔重返警界,依他的聪明才智,或许可以保住陈义玮的命,还有阿凯在他那边,阻止起来应该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