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插曲,糜竺本以为能将陈家顺利拉到他们这架战车之上,但结果却让二人失望了,陈登始终不肯正面回应,直等酒宴过后也没有任何收获,不得已刘澜只能随糜竺一同离去,可刚出了议事厅刘澜却被陈登拦了下来,其走到他身旁低声道:“德然公,可否往这边借步说话?”
刘澜向糜竺点点头,跟着陈登走到一旁道:“难道元龙改变想法了?”
“这个元龙却做不得主,不过家父想见见德然公。”
“汉瑜先生?”刘澜疑惑的看向陈登道:“令尊不是在下邳吗?”
“实不相瞒,家父早在曹操入寇徐州之时就已秘密来到了徐州城内。”
“原来如此,那就劳烦元龙头前带路,我这就去见汉瑜先生。”
刘澜向糜竺交代了一声,便随着陈登向着陈珪的居室走去,很快二人便来到一处偏僻之所,四下漆黑一片,继续向前走出不到百米,一幢极为明亮的屋舍在昏暗的四周里闪现,立时让他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随着陈登推门而入,房间十分奢华,家具都是上等紫檀和金丝楠,一架汉白玉的屏风,晶莹剔透,毫无瑕疵,甚至连墙面都是用珍珠磨成的粉混合着白灰粉刷,让四周墙壁晶光闪闪,而在墙壁上最为醒目的莫过一副画工精妙的圯桥进履图,而在圯桥进履图下方的矮机之上则摆着一盏明亮熊灯,熊灯为四层梯脚三层纹饰,底脚上盘坐熊掌抓腹,熊顶三面兽头,形象狰狞,两目圆睁。张嘴吐舌,气魄雄健,神态威武。背脊鬓毛连尾,造型古怪。
而此时一位花白银丝的老人正跪坐其中。只不过此时老者正手捧一卷书简在熊灯下品读着,并没有注意到入屋之内的二人。老人年岁起码当在六十许间,应该和陶谦的年岁相仿,不用猜便已知晓这人定是陈登之父,陈珪。
“父亲。”
陈登话音方落,刘澜就发现陈珪抬头看向他二人的刹那,那双浑浊的眼眸竟然在瞬间精光闪现。这样的眼神他曾经在曹操身上见到过,也在北机居士处瞧过。不想今天却叫他再次见着。他们的眼睛与天生机敏之人不同,因为机敏之人眼中总是水汪汪的,一闪一闪的。又与鲁莽憨直之人不同,因为那样的眼睛是毫无色彩、毫无心机的。
陈珪的眼睛,是那种让人第一眼看上去就会觉得他是那种人畜无害的老者,更会让人不自觉得认为他就是那种憨直可欺的人,但你若是真的就这样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又或是想要去卖弄聪明欺骗他的话,往往到最后,你会发现你所得到的实际利益尽皆东流。
刘澜一直认为陈珪绝对是牛人中的牛人。不然陈家也不会周旋在陶谦,刘备、袁术与曹操之间,更不会将吕布耍的团团转。所以对拜访陈珪还是极为在意和谨慎的,可是当他在看到陈珪刹那间的精光闪现后,心中更加肯定陈珪绝不会是易于之辈,不敢露出一丝傲慢之色,恭恭敬敬的施了晚辈之礼后,才在陈珪招呼之下在下首规规矩矩的坐下。
而陈登则向陈珪告声罪后,退下了。
等陈登离开,陈珪才淡淡的说道:“刘使君此次来徐,不知所为何求呢?”他紧接着便自言自语的说道:“让老夫猜一猜。刘使君此次前来是为了什么呢?”他一直盯着刘澜观瞧,说来这是二人第一次相见。虽然是第一次想见,但在陈珪心中。却好似已经与刘澜认识许久的至交一般,半晌才笑道:“莫不是刘使君意在徐州?”
刘澜面上一愕,随即毫不隐瞒的点头道:“先生所料不差分毫,小子此次入徐,却是是想寻求老先生相助一二的。”
“晚了。”陈珪有些恨其不争的看向刘澜,道:“使君若是能早些来见老夫,老夫自会倾力相助,但偏偏使君直到此时才来,现在的主动权早已不在你我手中掌控了。”说着却是喟然长叹道:“晚了,晚了,一切都晚了。”
刘澜心中一喜的同时,却又听他说晚了,自然认为这是陈珪怪罪他晚来的推托之词,恭敬,道:“不晚,只要老先生肯助德然一臂之力就不算晚。笑道:在这徐州一州之内,只要有老先生和糜家的支持,在加上区区手中万余人马,徐州又岂非指日可待,岂会言晚?”
陈珪‘哈’的一声笑了起来,半晌才又摇头道:“你也太看得起我陈家和糜家了,若老夫真有如此大的本事,又何苦在此隐匿?看来德然真以为这徐州之事是我陈、糜两人一言能决的了?可若果真如此的话,使君的州牧之位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了,可惜呀可惜,这徐州之事却也并非是我陈家能够说的算的。”
刘澜自是不会相信他,微笑道:“虽然如此,但小子相信只要有老先生帮助,还是会扭转乾坤的。”
“看来德然对目前徐州局势并不知晓。”
陈珪摇摇头道:“扭转乾坤老夫不知,但自糜家妹子之事发生后,老夫就是想助使君一臂之力却也毫无希望了。”
“为何?”刘澜惊讶的看向陈珪道:“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事?”
“使君可知,盯着徐州的,外有二人,内有二人,至于使君嘛,可算不内不外。”
“不内不外?”刘澜苦笑道:“先生都将小子说糊涂了,这外有二人我却知道乃是曹操与袁术,至于这内嘛,不是只有陶大公子吗?怎么又成两人了?难不成陶二公子却也有意?”
“陶二公子一介文士,对州牧之位到并不上心。”陈珪缓缓说道:“现在除了大公子陶商,另一人却是这丹杨军的曹豹。”
“曹豹?”刘澜直呼出声道:“这曹豹不是陶商的心腹吗?难道……”
陈珪浑浊的眼眸精光再次闪现,瞬间又恢复自然,道:“这事一开始我亦不知,但直到曹义对糜家妹子做出那事之后,老夫这才知晓。原来他曹豹竟也会有此野心。”
刘澜更加不明白了:“只是曹义有此兽行,却又与曹豹何干?”
“哈哈。”陈珪捧腹笑道:“使君何不想想,曹义做出此事之后。曹家的反应是什么?”
刘澜摇头,毕竟他在小沛。有些事情并不能第一时间掌握,而陈珪好似看出了刘澜的尴尬之处,自问自答,道:“若是曹家直接向糜家求婚,糜子仲如何会答应他,但曹义做出了此事后,曹家却在第一时间前去下聘,这却是要逼糜家与之结亲。说白了,目的是要笼络徐州这些世家,为他日后得掌徐州扫清障碍。”
“原来如此。”刘澜这才终于明白了曹义为何行此大不韪之事,原来曹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糜家妹子貌比西施,徐州郡内又有哪个不知,而且陶商至今为娶,为的不就是糜家妹子?虽然陶公屡次向糜子仲求婚,可都被糜竺以家妹年幼婉拒,但曹义干了这事之后,首先就绝了陶商娶糜家妹子之念。更断了陶公为其子笼络糜家从而笼络徐州氏族的算盘,这样一来,届时只要曹家与糜家结亲。那么最有利的当然就是手握丹杨军又有氏族支持的曹豹了,就是陶商果能袭成父爵,只怕也难以坐稳徐州了。”
刘澜浑身一震道:“先生所言不假,不过此时却又不同,因为糜子仲并未答应曹家,反而和小子递了婚约。”
陈珪点点头道:“好在糜家妹子宁死不从,不但如此,偏偏她又选上了使君您。”
刘澜嘿嘿笑道:“所以说此事还未晚,只要老先生愿助小子一臂之力。我想徐州之事一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陈珪神色黯淡,道:“德然看来还是没有明白老夫为何要说已经晚了。”
刘澜确实不明白。乃请教道:“既然糜家与小子递了婚约,若再有老先生支持。未必就会晚了吧?为何先生还会说晚了呢?”
陈珪深目凝注刘澜,半晌才说道:“现在的情况是,曹家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知晓了糜家竟然将其妹下嫁使君,使君你说,听到这个消息后的曹家会如何?”
“曹家?”
刘澜在心中想着,突然惊呼出口道:“他曹家原本以为会以此卑劣途径顺利与糜家结为姻亲,不想却因为他的想法过于简单,反而为其竖立了一个最直接的敌人,而且这个敌人不惜报仇将自己妹子委屈下嫁给另一个敌人做妾室。”
刘澜说道这里却是看向陈珪,道:“所以曹豹必定惶惶不可终日,为了生存,他当然要选择一个可以自保的主子才可避免家族遭到迫害,而此时能够护持他的,恐怕除了陶谦,更应该说是陶商,整个徐州再也难寻第二人了。”
“德然难道忘了徐州之外了吗?”陈珪喃喃说道:“曹操正与吕布交战,无暇顾及,但别忘了还有那个将刘繇赶过江的袁术袁公路。”
“可是曹豹未必便会舍近求远吧?”
“德然亦说在徐州只有陶商一人能护持曹家,可是你莫要忘了,整个徐州谁人不知他陶谦想要撮合其子陶商与糜家妹子的婚事,但他曹义偏偏又如此明目张胆的做出了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如此他曹家早已不容与陶谦了。”
“现在不仅是陶商,恐怕连陶谦都恨不得将曹豹父子轻刀脔割,又怎么会再护着他,若不是他曹豹手中握有丹杨军,恐怕陶谦早就将他曹家灭族了,还能留到现在?”
陈珪啜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但他曹豹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清眼前的形势,所以在内无强援的情况下,只能从外寻找靠山了,而这个靠山就是袁公路。”
“先生所言却也是切中要害,这个袁术的野心可不小,而且其对徐州早已是虎视眈眈,若曹豹真去向他求助,袁术自然不会错过如此好的机会。”
陈珪见他终于想明白了,额首说道:“若是袁术接到曹豹这样的书信,你说袁术会如何?自然是大喜过望,不仅不费吹之力的可以得到曹豹的支持,更是可以坐收徐州,你认为他袁术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自然不会错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