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澜一早就惦记着京易,如果说是未加注释之京易,到哪个书市都能买着,也无过人之处,但袁家京易那就不同了,经过袁家数代人研究并为之注释,像这样一本京易,别说在市面上见不着,你就是花几万金数十万金到袁家买那也绝不会卖给你,袁家的这本易经,其性质早已从一部书典变成了传家宝,便如邹鲁谚语说的那样,遗子黄金满籝。不如一经。而这一部京易可保了袁家四世五公,如果再把不久后的袁绍(历任大将军、太尉之职)算进去,那可就是五世六公了,想想整个一部东汉史几乎等同了一部袁家史,这本易经的价值就可想而知了,你说刘澜能不蹬碰鼻子上脸?腆着脸皮说道:“起是我对孟(喜)易、焦(延寿)易、京(房)易三家易经都有涉猎,如果本初当真要送一部京易,市面上那些就免了,不如就将埃几这本送予我,想必以盟主的身份,话已出口,必然不会拒绝与我。”
袁绍已被刘澜气得嘴唇一阵发抖,脸色铁青,可如今刘澜已把他僵在这儿了,就算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答应,极不情愿的将京易交到刘澜手中,口中的银牙都快咬碎了。
京易到手,刘澜直接拍屁股走人,连一刻也没有多耽搁,被袁绍一路送出了大帐,与关张两人汇合之后走向了自己大帐。惊魂未定,其实就结果看起来,除却开始颜良的不善一切都还比较和谐,这天下间最大的纨绔经过这一两年的变故确实敛去许多锋芒显得格外和气,言谈之中也不像以往那般仗着自己家族势力就显得高人一等。可正是这样的袁本初才是最可怕的袁本初,笑里藏刀,杀人于无形,虽说两人交谈自始至终看起来是一团和气,可其中却暗藏杀机。除刘澜谁又能够体会?
关羽、张飞两人虽然不明白内帐之中主公经历了些什么,但却发现走出大帐后主公双腿骤然一软,就要瘫倒在地,两人连忙左右上前搀扶,关怀道:“主公,没事吧?”
刘澜在两人搀扶之下蹒跚着向营帐走出。走出数十步后,颠了颠手中握着来之不易的三卷京易,眼珠转了数转,嗤笑一声,道:“袁本初肯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知晓了我们放走了匈奴人一事,不过啊他却一直忍着,只是一直从侧面试探我,不想反叫我赚走了他一部三卷京房易,割了他一大块心肉,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等下翼德你去把当初刘茵送我那本《毛诗》给袁本初送过去,他既然敢试探我。我就万不能让他痛快,怎么也要恶心他一下。”
张飞一头雾水,不知为何一部毛诗就能恶心袁绍。可是看到司马似笑非笑,眼神戏谑的一刻,重重应诺一声。
向前走了数步,刘澜突然说道:“云长啊,我这本毛诗如果这么一送,那可就彻底和袁本初撕破了面皮了。那时袁本初可未必还能像现在藏着掖着只是做些表面文章,那时候啊说不得他就真要把矛头对准我了。云长,通过这几月观察。你觉得以袁绍的性格是会继续隐忍下去,还是像我们发难?”
关羽微笑一声,反问道:“主公以为呢?”
“袁本初现在隐忍,不过是还没有布置妥当,不敢轻易与我翻脸甚至开战,可如果让他有充分的准备之后,那我们便休想再回辽东了。”
关羽平静,道:“所以主公才要以一部珍惜毛诗来逼他翻脸,打乱他的部署。”
“知我者云长也。”
刘澜冷笑道:“以袁本初的性格,他什么时候变得隐忍制怒了?既然和我耍起这些小伎俩做起了表面文章,看来啊,董卓,不李儒的判断是正确的啊,联军之中,除了曹孟德其余哪个诸侯不是只知耍一些小聪明,甚至是自作聪明,若非有曹操一人撑起了这片天,董卓不仅不会跑到长安,甚至还会将联军各个击破,都说袁本初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我看一点也不假,拿得起放得下,他袁绍却是拿得起放不下,你说他又如何能让我轻易回辽东!”
刘澜说完,却突然对两人,道:“好了,把我放开吧。”
“司马,你……”
“我没事。”
刘澜不顾两人关心,强行抖开了两人搀扶的手臂,不想前一刻走路蹒跚还需要两人搀扶的刘澜却直立场中,毫无异常,龙骧虎步朝营帐而去的同时冷笑一声:“不让袁本初以为我刘德然是一个被他吓倒双腿发软,连路都走不了需要你两人搀扶的胆小鬼,你们说就算毛诗送过去他袁本初有胆子对我们下狠手?”
关羽和张飞齐齐对视一眼,莞尔一笑,刚才主公哪里是无法走路了啊,分明就是算计好的,关羽抚髯朗笑一声:“主公和袁本初这是各下了一局手谈,只不过袁本初是身在棋中,而主公却置身在棋枰之外,未下已输,我要是袁本初啊,这棋就不下了。”
刘澜笑道:“辽东军中人尽皆知云长古战推演上上,战棋厮杀上上,什么时候又对博弈有了这等见地了,改日说不得就要与云长手谈一局,不过啊,我这手谈底子用蔡琰的话那就是和他父亲一样瞎(jb)下,到时若下,云长你可得让我五子。”迟疑了下,五字尤不放心,连忙摇头改口道:“不成不成,还是让十子的好。”
关羽笑了笑,司马的棋艺,除却战棋关羽自愧不如,其实那是刘澜拉大旗扯虎皮,震住了关羽,而博弈嘛,他这几年也有所专研,对上名家不敢说有几分胜算,可对上司马,让十子胜算亦有五分胜算,笑了一笑,忽然记起一事,脸色冷了几分。说道:“刚才颜良挡道,主公入内帐之后文丑才出现,看来是刻意避嫌,等主公入帐才出现,不过对我与翼德可没从前那般好脸面了。”
刘澜摆摆手。不以为然,道:“情理之中,既然袁本初迟早要对我翻脸,你说文丑还会像以前那般和我们攀交情?换句话说,假如有一天我和孟德翻脸,你们还对他和颜悦色不成?”
“司马要和孟德翻脸?”张飞心急之下破口而出。
刘澜迟疑了一下。豁达道:“曹孟德和袁本初,多年挚友,因袁绍和我们翻脸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此人虽然是依附袁绍,但并非为袁绍卖命。未必会与我们翻脸,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他真要和咱们翻脸,可私底下还会与你我联系的,曹操这人啊不仅明事理,同样圆通的很。”
很块三人回到营帐,进入内帐后刘澜第一时间打开了京易翻看一番。
书中内容与寻常京易无有不同,不过在编页会有些注释。尽收袁家先辈对易经的一点见地,刘澜眯着眼快速翻阅,不得不说袁家能在大汉一朝屹立不倒不是没有原因的。书中一些见解看似只是异想天开说了一番吹捧上天的大道理可仔细回味,还真让人省醒,发人深思。
刘澜啧啧尴尬,边上的张飞无所事事,打着盹,关羽早闭上了双眸养精神。刘澜翻看着京易。突然发现了一些怪异之处,却乃袁绍的一些评语和见地。快速翻查,只看袁绍做评的一些段落。每次找到有袁绍评语的地方刘澜的神情都会有所变化,最后则是放下京易,笑容古怪道:“这位袁盟主可有点意思啊,读易读成他这般,也算是奇葩一朵,也不知袁家是怎么培养出来的,这牵强附会的本领可真让某刮目相看啊。”刘澜彻底对京易失去了兴趣,随手往案几一甩:“孟子说的好啊,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袁绍最后不管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也就不奇怪了。”
人是活的,书是死的。活人读死书,可以把书读活。死书读活人,可以把人读死。以前刘澜对郭沫若先生这段话没有多深体悟,如今在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业余生活就只能去看书打发时间,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的心境发生了很大变化,再加上多年来从底层摸爬滚打,风光过,也狼狈过,有历经艰辛之时,同样也有马到成功之刻,可以说看遍世间百态人生,这一点上,刘澜对易经的造诣绝对要高过这位只知闭门造车,不懂世间百态的袁本初,甚至要强过他更多。今生的经历再加上后世的阅历,但凡看书,自然能将书读活,而袁绍则恰恰相反,却被死书读了活人。如果这个世界还会发生一场官渡之战,那么刘澜可以肯定,袁绍会再败一次,不过其之所以会败,与其说是败在曹操手下,不如说他是被易经读死。
人心与人性又哪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啊袁本初。刘澜摇摇头,对张飞说道:“翼德,可以把毛诗给袁本初送给去了。”
之前打盹的两人早在刘澜开口说话的一刻睁开了双眼,强打精神,待听到司马终于要去送毛诗,立时笑逐颜开,应诺一声离去了。
这毛诗一送,就要彻底撕破面片,反目成仇了。
张飞很快去而复返,袁绍脸都绿了,把张飞乐得活似个小孩儿,在司马身边连问为啥一部毛诗就让袁绍反应如此大,充满了好奇,可不管他如何问,司马就是卖关子不肯说。张飞只能去求教关羽,不过关羽虽说同样无法看出这其中到底有何深意,但一些浅显的道理还是懂得,意味深长说了一句,翼德啊,你这毛病得改改,该知道的主公肯定会让你知道,不该你知道的,打听到了反而会惹来杀身之祸,以前家师就曾经叮嘱过,武人杀人,无非看你有没有勇气与真本事,就如同我们马上杀敌,赢了封侯拜爵,败了也就是脚下这一抹黄土,一清二楚,任谁来,也能明白得清清楚楚,可文人杀人,显有像我等武人那般快意恩仇,提刀杀人,为何,都是在勾心斗角,算计陷害,这等杀人之法,往往看不着听不到,可危险就在身边,稍有不慎就变成了刀下亡魂,甚至连脑袋落地你都不明白是怎么死的,而那个真正杀你之人,连兵器都不碰,连你我之血都不沾,比起我们这些武人,文人杀起人来,那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不然老谚为何会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呢?而像袁绍这等阴险小人,你当真以为他不想把主公算计死么,他是根本没把主公放在心里,猫捉老鼠,这是要一点点将主公逼上绝路,如果方才司马不是刻意表现出他只是一勇之夫,被袁绍吓得连走道还需要你我二人去搀扶,你认为袁绍会让主公、你我三人安安稳稳回到大帐之内?
可现在呢?主公前脚一到军帐,后脚就把毛诗送去,这其中深意,我不说,你自己去想,想到什么是什么。
到最后关羽更是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世人都知晓主公有三宝,白金弓、屠龙刀还有一匹没有名字的汗血马,可只有你我这些身边人才明白,司马最看重的是什么,还不是那本刘茵小姐送予主公的毛诗吗,可主公说送出去就送出去,就像从身上剜块肉下去,主公却一点也不心疼,你就应该明白,这件事得有多急迫。
这么多年来,关羽和刘澜一同成长,他所处的环境,让他在阵战与武道之上有着长足进步,可司马却因所处环境,武道修为甚至阵战几乎没有半点进步,甚至还一泻千里。可武道与阵战上的衰退,却让司马在城府心计上得到了长足进步,不然的话,也不可能与袁本初斗个奇虎难当,但经过今日之事,他却不得不佩服,司马那看似是几招无理手,可却当真叫他涨见识,看来啊,不管是武道修为还是勾心斗角,都得与高手过招啊,就像他们以前阵战的对手都是些什么货色,不是叛匪就是蛾贼,要不然就是胡人,那战争比得是什么,士气与勇气,可今次与董卓一战,步军与骑军的配合,算计到极致的鬼策,如果再用以前的战斗经验来应对以后的战争,那失败就真要接踵而来了。
刘澜微笑着听关羽为张飞讲解,至于张飞能听懂几分,明白几分其实不重要,甚至是关羽同样如此,不管他和张飞政治是几分,哪怕是零分也好,只要军事是一百分就足够了。
很快阎志回来了,龙骑军全部集结,不过刘澜却无动于衷,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机,就算动手,早在龙骑军有异动的一刻袁绍能收不着消息?现在去攻打袁绍军帐,必然会落入他所布下的陷进之中,更何况刘澜只是在敲山震虎,他就是要看看,方才狠狠试探一番的袁绍,是打算隐忍下去与他表面上相安无事,还是彻底反目成仇,暗中开始对付自己。
答案很快揭晓。
徐州牧陶谦来了。
他与刘澜的关系只能说一般,但刘澜之所以联系他,关键之处在于他身后有一道身影,袁术的身影,而这件事甚至连袁绍都不清楚,可袁绍不知道,但他刘澜却知晓陶谦和袁术的交情,而且还很深!
这个时候,不管袁绍会不会翻脸,刘澜借袁术之势就成必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点千古不变,这一点袁术同样明白,所以他在派人去联系陶谦不久,陶谦便登门造访来了。
“啧啧啧,这一步棋走的,真是绝了。”
关羽在看到陶谦的一刻,低声佩服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