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仁,你可终于回来了。”董昭从秣陵返回复职的一刻,曹操大笑着说道:“这次秣陵之行如何,见到刘澜没有?”
“不仅见到了,而且大有收获,刘澜甚至还专程派来了正议校尉张纮与我前来,此刻就在驿馆歇息,司空可以选个时间与他见上一面,进一步商议出兵事宜。”
“很好,这样我也算是放心心中的一块大石。”
“司空,听说您在许田,当着朝臣……”
你才刚回来就知晓这事儿了?曹操皱眉,道:“许田围猎,打从一开始,就是他与郭嘉设计的一处好戏,甚至在设计这一计划之前,郭嘉已经都想好了,当然至于坊间有人说什么是曹版‘指鹿为马’,虽然行相同之事,可毕竟好说不好听啊,那赵高背了几百年的骂名,甚至还被人说成了宦官,他曹操可不想也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这件事虽然已经做了,但公仁说起,我也不妨明说,我至今都对这个决定是极其排斥的,可是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做,不做我就得死,甚至有一次在梦中,我梦到自己身首异处,午夜惊喜,冷汗直流,这件事让我至今心有余悸。”
曹操绝不是做贼心虚,但是他清楚这些朝官的想法是什么,所以他这才下定了决心,但这番话他也清楚,有些人是不能随便说的,比如荀彧,但可有些人却是可要直言不讳的,就比如说是董昭。
当然,如果曹操知道日后他称王的适合就是董昭最为卖力的话,估摸着就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可没想到曹操这边话才说出口,那边董昭却是一敛容,非常正色的说道:“司空完全不必介怀,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天予弗取,反受其咎。这些朝臣想的是什么,司空清楚,卑职也知晓,所以让他们和天子都收敛些是必须的,尤其是在现在这样一个特殊的环节之下,主公不这样做,那势必许都就真的要乱了,到时候放眼天下还有谁像司空这般是真心为汉室天下着想?那帮朝臣,不过是披着忠臣外衣的饿狼,而其他诸侯,一个个早已对天子宝座垂涎欲滴,这一点,天下凡是有识之士,没有人会看不出来。
曹操干笑一声道:“事至于此,我操某就算是想留忠臣之名也难了,可既然已经做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一切都由后人去评说吧,就算是把我写成赵高第二又能如何,就算是背负万世骂名吾又有何惧之有!”而曹操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完,他不愿说,却在心中对自己说道:只要我心里知晓,我对汉室天下的忠心始终未变,问心无愧,又何惧天下流言蜚语。
董昭听出曹操口气中的含义,他曹操背负的骂名,其实从迎接献帝的第一天起就开始了,而这与他做过什么根本就没有任何干系,完全就是有人诋毁,只不过现在曹操是让这些都变成了真的。
如果说以前,不管是宗室还是朝臣,对于曹操更多的是恐惧,怕他是董卓和李催郭汜,那么从许田围猎那天起,曹操就是他们,赵高做过的事情曹操做了,那么现在他们自己同意会害怕曹操学赵高那般另立新君。
这事情其实非常简单,无非就是废立,至于曹操会不会自立,禅登称帝则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整个大汉朝就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朝臣还是非常放心的,但是曹操经过许田围猎,无疑确定了自己在朝堂的地位,如果他们这帮朝臣能够和曹操相安无事最好,可如果他们还在背地里搞小动作,那么就不要怪刘澜心狠手辣了,他可不会有任何的顾及,更不会害怕因此而对许都的影响,他现在就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把那些明里暗里反对他的朝臣全部解决,那他的内部才算是真正的稳定。
而许田围猎他的目的其实非常明确,就是要瞧瞧那些人是站在他的对立面的,还有谁又是天子羽翼,只要把这些人都弄清楚了,他就可以逐一减除,到时候大权在其手中,朝臣自然不在话下。
“明面上,献帝的羽翼很容易分辨。”董昭冷笑一声,道:“可暗地里的那些人就隐藏的太深了。”
“暗处?”曹操眼神瞬间变得阴冷起来,问道:“你所指何人?”
董昭摇头道:“有些人司空知晓却眼下奈何不得,还有些人司空不知卑职也不知,但下官以为眼下朝官之中,明摆着为天子羽翼者,如董承、虎贲王越二人。”这些人天下人尽皆知,司空若要真拿这些人开刀,此二人必除之后快。
曹操听得很认真,也很留神,怕漏过其中任何个人,但从其口中说出的这俩名字,其实曹操心中早就知晓:“那王越不足为虑,乃见利忘义之辈,只要许以重利即可。不过那董承却要小心处置,毕竟乃外戚,对付他,必须要有铁打的证据,所以这件事情我已经让奉孝多加留意,只要能找到他的把柄,我必不饶他。”
“司空差异,卑职所说这些,并非是要处置此二人,乃是但只此二人,绝不可能在许都造成如此大的影响,他们背后必定另有主谋,甚至是还有隐藏的真正核心人员不被我所知,而这个主谋,说白了才是真正的主谋,司空设想,如果只是董承和王越的话,这二人哪一个能想出个主意来,所以他们背后一定有一个甚至躲过出主意的人,而这些人才是他们的核心,如果司空只是对付这二人,那么对许都的影响绝对不大,可如果能把他们背后这些隐藏之人全都挖出来,那才算一劳永逸,彻底杜绝后患。”
他们身后的谋主吗?曹操瞬间想到了很多人,可这些人力,有小小的只是偏将的王子服,同样也有乃是四世五公的弘农杨氏杨彪。
弘农杨氏,从东汉到隋唐,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世家,比如隋朝的杨素,那名声几乎可以称之为人尽皆知,当然,在整个东汉,杨家的影响力也是极重的,毕竟当世能够与袁家并驾齐驱的举世公族也就只有弘农杨氏一族了。
希望自己是多虑了,杨家最好不要参合进去,不然的话还真是让曹操头疼,现在他和袁绍本来就越来越貌合神离,如连杨彪也离他而去,那可就真的威胁了,现在的曹操,最少还没有狂到同时与这两大家族反目的地步,所以就算是真查出杨彪犯了什么事,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
杨家,曹操想到这里的适合,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对董卓说道:“哎,卑职倒是有一计。”
“计将安出?”
“主公不是想搞清楚献帝身边的重臣和心腹嘛,那除非在献帝身边安插心腹,卑职不知如何想也想不到一个更好的办法来,既然这样,太傅马日磾不是一计死在寿春多年了吗,这些年虽然一直有朝臣为天子上课,可太傅的职位却一直空缺着,司空如果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再为天子选师,这样在天子身边安插上我们的人,就可以知晓天子的心中想法,而收买常侍,则可以知道他每日与谁见面,这样便能从中判断出那些隐藏在暗中之人。”
曹操沉默了片刻,揉了揉鼻尖,道:“此计虽好,可是太傅这个人选,不可从朝臣中遴选,而司空府中也没有合适之人。“
董昭轻笑一声,道:“司空所言不假,但朝廷和司空府中虽然没有合适的人选,可司空完全可以把目光投在州郡,卑职绝对最少能够从中择出三五人出来,而这些人受到主公提拔,其忠心自然不用怀疑,这样也算是我们放在献帝身边的眼线,如果宦官们能在把天子的一举一动汇报,那天子和董承这些人不就彻底在思考的监视之下了吗?”
“从郡县提拔。”曹操此刻脑子里就想着这几个字,有些困难,但也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看来他得仔细研究一下军守门的履历,瞧瞧谁比较合适,比较是给天子找老师,如果对五经一窍不通,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
时间飞逝,转眼便进入了春季,死寂一般的徐州再一次恢复了勃勃生机,随着三大诸侯的休兵,一直受兵祸所扰的徐州百姓终于能够缓口气,而一举到了秣陵的刘澜,则早已把心思放在了寿春。
尽管他们与袁绍还没有罢兵,尽管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再发生惨烈的战争,但是刘澜现在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袁术何时称帝,只要他称帝,一切都会变得轻松,压力也会消失殆尽。
当然,比起徐州兵祸,寿春经历了饥荒,可能也是阻止袁绍登基的原因,这座曾经有百万人口的大型都市,如今甚至与中型都市没有任何区别,十室九空,再加上张飞鲁肃连番侵入,现在的寿春早已变得满目疮痍,昔日袁术所建立的大型宅院,也在鲁肃的袭扰中被烧毁,足足数十里的庭院,仿当年西园所见,只不过与灵帝在西苑练兵不同,袁术见此西苑,则是为了他日后登基所用。
但现在这里却变成了一片废墟,里面的财务更是被洗劫一空,剩下的除了破败荒凉再无其他。
没有了合适的登基之所,再加上饥荒导致几万人的兵马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撑,这一切都是导致袁术没能立即称帝的关键。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的袁术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他只能向前走,而不能退,包括称帝也一样,就算没有了他心目中的皇宫所在地,但后将军府也完全可以取代他的西苑。
没有人能够改变袁术,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称帝的那一天,而刘澜也一样,只不过他现在比起袁术来更有闲情雅致一些,虽然他没有附庸风雅的喜好,可是下下棋钓钓鱼这样的消遣,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事实上,支持派张纮前往许都的那一天,他就知道有些事情必须要做出取舍,最少在如今汉室依然得到天下世人的支持时,就必须更加的小心一些,而且这一回曹操虽然是把他算计了,可别忘了,就算曹操不算计自己,有文丑驻守在下邳,难不成他还能跳过文丑不成?
所以说真的想收复徐州,其实还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既然困难,又会背负上骂名,那他所想便先应承下来,派张纮去许都瞧瞧曹操的诚意到底如何。
张纮对他保证,觉得不会有辱使命,对此刘澜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开心,更期待着,可是张颌却势必在许都遇到了一些刁难,曹操独揽大权,只要他不点头,他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至于什么时候能够见到曹操甚至是献帝,可能和苏武牧羊的情况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虽然两者相距深远,情况也大为不同,但他清楚自己算是彻底的被软禁了起来。
说是软禁,其实就是了解出现的沟通交流的不畅他,而最关键的是,曹操压根就没有见他,换个角度来说,只要曹操一天不见他,他就无法离开,就只能住在驿馆,没有曹操的潼关文牒,他可能连许都都走不出去就会被抓起来,按照奸细刺探军情来处决。
张纮彻底没有了任何价值,而曹操却始终不断给刘澜来信,与他分享情报,这绝对算是头一遭。
这算是一个好的开头,至于张纮,则好像去了许都之后突然就消失了一样,这让刘澜非常担心他的安稳,毕竟他不管现在身处何地,不管到了没有,都应该给他报一个平安,而像现在这样,刘澜能不担心?
可是他不管付出多大的努力,不管内卫如何多方打探,却始终无法找到张纮的信息,直到半个月后,张纮再一次进入到世人眼中,当张纮换上了官府之后,一道道对其极为不利的消息传回,首当其冲,则是一条关于张纮投靠了曹操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