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北海郡紧邻东莱郡,如果高夔去剿匪,直接率军前往东莱除了距离近,更能以最快的速度解除匪患,但这毕竟不是他攻打徐州,而是青州内部的情况,就不能直接越过青州刺史袁谭,不然袁谭一旦斤斤计较的话,不仅是他会被穿小鞋,高夔剿匪同样不会太顺利。
而让高夔先到临淄,虽然剿匪的速度会慢些,但里子面子全都顾忌到了,他也就可以放心了,东莱或者说徐州的事情也就算彻底和他无关了,虽然这看起来有些不负责任,可他实在不愿因为这些事情分心,现在有高夔和袁谭,到时候有文丑,他们去操心就好了,至于他,主要的关注点还是在琅琊。
虽然关羽的出现让他所有的部署功亏一篑,可他并不甘心,他还想做出些改变,不想就这么放弃大好的时机,每日里他都会往琅琊派出斥候,进行侦查,想要找到徐州军的破绽,但可惜,关羽的防守不仅滴水不漏,而且固若金汤,他找不到任何机会。
而相比于有些可惜的高览,此刻高夔则率领冀州军浩浩荡荡进入了乐安郡,一路向东,朝着东莱郡的方向而去。..
在队伍最前面,正是此行的主将高夔,因为袁谭的一番话,让他这一行始终处在兴奋状态,但是随着进入乐安郡之后,他的脸色便开始变得阴沉起来,很恐怖。
虽然在冀州时常听闻臧霸将青州治理的不错,但是这一路过来所见到的景象却让他对这样的传闻嗤之以鼻,到处都是荒无人烟的破败亭里,没有炊烟更没有百姓,这如果是匪寇造成的也就罢了,可这样的情形显然是多年形成,那藓苔与蛛网又怎么可能是在短时间内能出现的?
但这一切高夔自然不会明白,现如今的青州又怎么可能与十数年前相比拟,黄巾之乱使得青州人口锐减,而刘澜迁移治所又几乎把愿意前往秣陵的青州百姓全都迁移了过去,现在还留在青州的百姓,充其量只是几十年前的十分之三,这样的人口规模自然就造成了今日他所见到的场景,除了一些大型点的城市还有些成规模的人口,在一些亭里之间,已经很难见到这样大规模的聚居点了。
是以他这一行一路所见都是破败的房舍,荒芜的农田。这一切看在高夔眼里,本来就是买身为丁的苦出身,自然感同身受。原以为刘澜会是一位像大将军一样的主官,但现在看起来,不过是徒有虚名,瞧他把偌大一个青州治理成什么样子就明白了,这一仗他变得越发有信心了,最少不像来之前那么没有底气。
如果刘澜真的是把青州治理的很好,深受百姓爱戴,那么他的徐州军在青州搞破坏自然会很容易,可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假象的话,那么此刻的东莱百姓,可不就翘首以盼王师东来?
说实话,在他来此之前,袁谭对他的那些叮嘱,他是很认真的聆听了,但现在看起来,这位大将军的长子其实也都是道听途说罢了,虽然有些话他只得不能说,但想想总不过分吧,袁谭本来就是依仗父荫的庸碌之辈,这谁不知道,如果不是他,颜良将军又怎么可能战死沙场,如果不是他,上一次青州之战高览将军有怎么可能一败上百里?
如果不是他的身份和地位,如果不是这一次因缘际会之下的剿匪,高夔一辈子不想也不愿与他又什么联系,用将军的话说,这种人敬而远之,你不能不搭理他,同时也不能太搭理他,到头来只是给自己找麻烦。
现在好了,麻烦自己上门了,而且还是带着他根本就无法拒绝的礼物上门了,要还是不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如何才能获得最大的好处,当然人家上门看重的自然不是他这个开门的仆役,这一点他自然懂得,可是人家打把赏钱派发下来,这所谓那人钱财与人消灾,他自然懂得该如何去做。
那日离开之后,他很认真的想过,虽然有些擅自做主,可还有别的选择吗,现在整个冀州都在站队,将军想独善其身根本就没有可能,怎么办,他当然跟这将军走,可是在跟着将军走前,是不是应该知道,将军是向着袁谭还是袁尚吧?
如果将军还是想置身事外,那么他就不得不提醒将军现在的局势,必须要站队了,不仅是为了眼下,更是为了日后,现在选其中一人站队,对他们日后只有百利而无一害,而如果还想着独善其身,那么日后不管是谁掌权,哪里还有他们的机会?
道理浅显,当然同意也会有风险,如果站错队,那么日后同意万劫不复,所以他自然不会替将军拿主意,但如果将军需要,他会做一些分析,供将军参考。
一路而来,终于找到了有人烟的亭里,都遭遇到了匪寇的袭扰,与县令稍作打听,都只是一些小规模的悍匪,规模最大的也不过千把人,都被当地直接剿灭的差不多了,剩下逃走了几百人也成不了气候,所以无需他们进行清剿。
更何况在县令眼中,乐安郡的匪寇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罢了,人数少也没什么战斗力,试想这些在郡国兵面前都吃了大亏的强盗,听闻他率领大兵前来,早望风而逃了,现在真正关键而且凶险的乃是东莱,那里的匪寇才是心腹大患。
虽然乐安郡的郡守与县令们对东莱的情况所知也不是太多,但是高夔此行可绝不会轻松,毕竟这些人如果有实力,那么就不可能那么容易剿灭,如果不是他的对手,那么也会一早逃之夭夭,绝不可能在东莱坐以待毙,等着高夔来剿灭他们。
所以高夔此行可一点不轻松。
部队继续向东莱赶去,连行三日,距离东莱越来越近,就在部队即将进入东莱之时,侦查情报的探马突然返回,看到他们的一刻,他的眉头突然一皱,还不等斥候翻身下马已经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来人一看就是之前经历过一番大战,身上沾染着已经凝固了的血迹,而且足足百人的斥候小队此刻却只有他一人返回,他心里猜到发生什么了,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全部阵亡的准备了。
或者逃回来的斥候几乎带着哭腔把他们在东莱郡内遭遇强匪突袭的情况说了一遍,这些强匪作战有素,根本就不是寻常的土匪强盗可比,更像是正规部队,可以肯定他们非徐州军莫属了,什么山贼强匪,不过就是个幌子罢了,不然这世上绝不可能有任何一座山头的强盗能把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斥候斩尽杀绝,如果不是其他人掩护,让他率先逃离回来报信,可能他们这一百人无一人能够生还。
这些情况高夔自然十分清楚,可他每天皱起的关键原因,还是因为东莱的情况远比他想象中要困难,人家就守在当利卢乡两县,进可攻退可守,就等着他们主动上门来呢,而且从斥候的汇报而来,已经严阵以待了,最少后路是想好了,毕竟当利县就临大海(渤海),成功防御了他们,则继续留在东莱甚至开始向乐安郡拓展,如果实力没有太国悬殊,则可以徐徐后退,东莱东西跨度深,且战且退,好打着呢。如果实力太过悬殊,一战就把他们击败,那他可以肯定,这些人绝不会在东莱停留直接就从当利乘船撤离。
高夔眼珠一转,当即下令部队暂停前进,在原地安营扎寨,这个时候,剿匪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或者说在摸不清徐州军虚实之前,绝不能贸然进入东莱郡,所以他下令撤兵,就是要把敌军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这边来。
你们不是已经布置好了战场等着我来自投罗网吗,那他就偏不如你所愿,到时候看你会不会自乱阵脚,如果自乱阵脚,那他再寻机歼灭,如果没有那么也会把徐州军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他的身上来,那么他就可以在暗中悄悄潜入东莱,然后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高夔虽然是家兵出身,可他这些年岁高览南征北战,对兵法韬略也算是了如指掌不然高览也不会让他领兵前来,其实说起来高夔的情况和张飞帐下燕将十八骑有些相似之处,都是在张飞没有投军之前的家兵,卖身入府,看门护院,而在他们的家主投军之后也随着家主一道投军。
他们虽然最初都是从小卒做起,但是却与大多新兵不同,他们都有着一身过人的本领,随着家主的升迁,他们自然也就水涨船高,就好像现在的燕将十八骑,无一例外都在张飞帐下做着偏将裨将,而且又因为身份的不同,更是深受他们的信任。
可以说,这些人甚至要比自己的家人更可靠,而且又因为能长随主将左右,对兵书韬略都有所涉及,拿出来都是领兵的主,当真是一把好手,尤其是燕将十八骑,虽然说他们的位置没有宗寇张萍高,可就能耐,可一点不比他们差。
一切都按照高夔的指令有序进展着,现在就等着看东莱徐州军的反应了,而在同一时刻,派出了使节前往青州后,郭图则将颍川系的诸多大佬全部召集到自己的府邸之中。首当其冲就是辛毗兄弟,一时之间济济一堂,他们此次所要商议的话题,则是之前郭图极力拉拢的南阳系。
与南阳系联盟,这件事其实一早就提上了议程,只不过他还没有太大的分量,毕竟眼前这两位兄弟好友,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更何况还有荀谌在,没这些人的支持,他的那些想法都只是泡影罢了。
不过他相信这件事应该可以成功,毕竟在袁绍初期,南阳系逄纪得势的时候,他们的出现,其实对他们是一大裨益,就算是有些利益冲突,也比不了河北士人,所以拉拢他们来打压河北系还是很容易的,而且他已经尝试过与南阳系的人进行接触,而且效果也不错,如果得到再座的几位大佬支持,那结果自不用说。
但可惜,郭图并不知道半月前和现在的情况大为不同,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逄纪正逐渐倾向与河北士人,当然这只是与审配之间的一些联系。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与早就没有了什么声势的颍川系合作,还是选择正得势的河北系合作,换做谁都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而且现在的主要矛盾早就从最初的派系之间的斗争变为了对世子拥立的改变,显然聪明的逄纪更懂得审时度势,明白在这件事情上他不仅仅是要站在审配身边与沮授田丰唱反调,更明白大将军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投其所好,才是关键,所以他没有道理不去支持袁尚,自然也就没有道理不与审配合作。
反过来,他对颍川系尤其是郭图并没有多少好感,反而二人还在很多事情上产生过分歧,甚至水火不容,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化干戈为玉帛他也曾一度考虑过,但随着审配乃至于三公子的现身,一切都改变了。
而这一次,主公前往平原,治下大大小小的事物都由三公子亲自处理,这情况就如同太子监国一般,主公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在这种情况之下,逄纪就更没有与颍川系合作的必要了,只不过这一切却是现在郭图几人所不知晓的。
甚至郭图还在为上一次的交谈而做着白日梦,他也不相信逄纪这等人又怎么可能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这本身就是蹊跷的事情,毕竟袁谭这时候可还没有展现出多少对袁尚的压倒优势,在当时的情况之下,完全就是再拿他的前途做赌注,他怎么可能不仔细考虑呢。
至于一口答应,完全是说着客套话,在当时的情况之下,逄纪又怎么敢去得罪袁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