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数日,张颌派来的使者抵达刘澜在鄱阳湖所立大寨,跟着许褚进入中军营帐时,就见得刘澜背着手在大帐内沙盘前踱着步,他刚才出声拜见,却被许褚一把拦下,口中的话也嘎然而止,就见许褚看着他微微摇头,不让他打扰刘澜。
好半晌,刘澜偏头,才发现了许褚,还有他身边的那个人,来人有些眼熟,可一时间刘澜却想不起他是谁了,刚要开口询问,来者连忙拱手道:“张颌帐下斥候营,温全拜见主公!”
“温全?辽东斥候营头副头领温万是你的大哥吧?”怪不得看着他很眼熟,原来是温万的弟弟,温万那可是在黄巾时期就加入了斥候营,现在在辽东乃斥候营的副将,难怪他看起来这么眼熟,这骨架侧脸简直就和温万一模一样。
温全完美想到主公居然认识自己,虽然是沾了大哥的光,可这足够让他激动甚至感到荣耀的了,慌忙施礼道:“小子正是!”
刘澜点点头,和善地笑了起来,道“你哥温万可是我的老部下了,最早就在我的近卫营,后来去了斥候营,现在在辽东是士仁副将,没想到你现在也在斥候营。”
“我后来到了大哥帐下,跟着士仁将军随主公到了黄县,后来士仁将军返回辽东,便把末将推荐给了张颌将军,至此就在张颌将军的斥候营中效力,如今为斥候营司马。”温万如此一说,刘澜立时笑了起来:“看来你参军的年头也不短了嘛,都是司马,看来也立功不少了啊。”
刘澜笑着一摆手,示意他落座,而自己也返回了主位,说道:“这次张颌派你来,可有司马要事么?”
“这是张将军的文书。”温万从怀中掏出了张颌的书函,由许褚递给了他,展开信函,不由的笑了笑,道:“说起最了解袁绍的人啊,还得是俊义。”
“主公,这是?”
刘澜笑着把文书递给了许褚,后者打开文书,别的什么都不太印象深刻,但那句色厉而胆薄,见小利而亡命却让他莞尔起来:“主公,俊义都这么说了,那么就不得不慎啊,若真让他占了青州,打通了南下的渠道,以冀州之钱粮兵马,到时候我们只怕就危险了。”
说威胁那都是轻的,砧板上的鱼肉还差不多。刘澜心中暗道一声,这一点显然张颌更有说服力,虽然他对袁绍也多少有些了解,但对冀州的时局看得最透彻的还是他,若不是臧霸的身份特殊,刘澜还真有想法让张颌入主青州,当个刺史呢,捋着山羊须,道:“这一点不用你提醒,袁绍的根基在冀州,北连东胡,南连曹操,这个时候能不趁着我们在九江南下吗?”
“可主公您当初不是说……”
“情况变化太快,而且很多事情又怎么可能都随心所欲呢,如果是那样,事情也就好办了,这天下早就成了我们的,不是么?”
许褚脸红了下,没有再说话,主公说的不错,当然了,情况变化出乎意料之外却是关键,百密一疏,或者说有五成的把握就已经足够搏一搏了,毕竟就像主公所说的那样,五成到七成就足以让他大胆去搏了,如果是九成十成他反而会怀疑这里边有猫腻,这回攻打九江就是如此,当然对袁绍那边还是有些估计不足,首先是对兄弟二人不和的事情太过自信了,其次则是袁绍大战之后而且军事上对他并没有多么有优势,可谓是屡战屡败,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乃至一众幕僚都判断袁绍不会急于南下,说到底,还是他太过自信了,却忽略了人性,现在的袁绍,已经不是那个一心对付公孙瓒,对他服软的袁绍了,现在他的势力全部集结,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对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二人的交谈没有避讳温全,而温全也了解情况,听到了也不会多说,但一定会在心中多想,并且琢磨刘澜之所以会如此说是出于何种考量,这是他大哥交给他的,人可以笨,但一定要多学,多想,若非如此,温万也不可能会有今天。
可以说,自从许褚将信函交给刘澜的那一刻,温全便偷偷抬头撇了眼他,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刘澜,但绝对是最近距离的一次,不得不说和以往远观时的感觉略略有些不一样,那时候觉得主公遥不可及,而这时候,近在咫尺,看起来触手可得,反而更觉得距离更加遥远了,这种感觉是他头一次出现,就算在面对张颌时都没有过的感觉。
虽然主公和张颌将军都是那种高大魁梧的将领外形,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大大的不一样,将军的眼中,是那种所有将领都会有的一往无前的气概,阳刚而锐利,而主公,虽然有着与张颌一样的情况,可是在他低头看信函的一刻,他眼中透出的却是那种非常难以言述的睿智表现,好像什么事情,都会在他面前变得简单而不值一提。
这样的表现让他已经不知道用何种词汇来描述,尤其是当他与许褚说起袁术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刘澜发自内心的自信表露,冷静之中,还有一种似商贩一样的狡黠,他的目光透漏了这些信息出来,而作为斥候营的司马,最擅长的就是发现与发掘,心中感叹,大哥交给他的法门,好像在眼下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因为他根本就不可能用刘澜的视角去看待问题,甚至啊没考虑一步,都觉得自己已经走向泥沼甚至是深潭,一步错,步步错。
“温全,你现在就回去告诉张颌,就说他的提醒我都知晓了,至于他打算试探张勋的提议,最好放弃,但如果想要尝试,那么一定要避免与寿春军的正面决战,目前以稳为主,将他们拖在寻县是第一要务。”
“诺!”
刘澜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你大哥在辽东非常出色,而你也在张颌帐下这么多年,要继续努力,有朝一日,必定也会成为斥候营的统领!”
温全顿了下,好半晌,激动的说道:“末将一定不会辜负主公的厚爱,必将全力以赴,不辜负主公的厚望!”
“嗯,你退下吧。”
“诺!”
很快,温全消失在帐内,刘澜目光深深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离开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对许褚说,道:“张颌那边一定会对张勋有所动作,我们这边也不能再拖了,尤其是关羽,现在应该也快到了柴桑了吧,差不多我们也该行动。”
许褚明白刘澜话中的意思,他们本来就不会一直在这里驻扎,或者说在这里驻扎的只会是黄忠,当然了以现在的情形来看,黄忠可能也会随其出征,这一回,估摸着主公是真要孤注一掷,要尽快解决孙策了。”
如果没有袁绍的异动,也许这一仗还有的拖,但现在刘澜就算想以最小的代价取得九江之战的胜利是不可能了,刚才主公已经分析的很透彻了,从主公的角度来看,迫使袁绍撤军的唯一可能就是在他出兵之前结束九江之战,可这样一来,他们所要付出的代价就很大了,许褚深深感到,九江之战,已经变得没有开战之前看似那么简单了,很可能这又会引出一场规模庞大的第三次徐州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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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全推下去稍作休整之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了,而在大营之内上至刘澜下至普通士兵都变得更加忙碌,整整两天,直到第二日一早,这样的忙碌才算是彻底结束,次日一大早,太阳初升的一刻,刘澜与他所率领的近卫军才开始集结,鼓声隆隆,号声震耳,这样的情形对于他们来说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即将出征的信号,他们将很快兵发柴桑,只不过,到底是配合关羽还是与关羽合兵一处,却没有一人知晓。
在徐庶的恭送之下,刘澜出发了,临走之前,对他交代了一番,路上的行程很慢,虽然出征,可刘澜一定也不急,他们的任务,并非是去配合关羽甚至是与关羽汇合,而是直接奔赴孙策水军,配合周泰夺下孙策水军大寨,阻绝其北逃的可能。
大军走走停停,一天只走了十余里便安营扎寨,刘澜帐下现在除了老将黄忠之外就只有许褚可以听候调遣,不过一个冲锋陷阵,一个指挥全局足够了,扎下大寨之中,刘澜把黄忠喊道了内帐,虽然战时军中严令禁止饮酒,但二人照样可以喝茶聊天。
刘澜见黄忠,最大的考虑是怕他在心里上有什么变化,毕竟以前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如今却指挥了不到五千人马,这样的落差,对于曾经身居高位的黄忠还说反差也太大了,如果情绪有所低落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看来好像他有点多虑了,其实如果真怕会有反差的话,黄忠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刘澜来秣陵,既然答应了,身份上的变化肯定在一早就有过考虑,更何况他放弃一切归隐山林,早就放下了一切一看开了一切,这些还真不是很在意。
而且他对刘澜的统兵有着极佳的印象,甚至是佩服,因为刘澜的帐下远比他当年带领的北军更有战斗力,这些士兵虽然都是出自丹阳,大汉朝自古以来的精兵之地,可是北军出身的战事却都是边郡,生存环境的严酷让他们比之丹阳精锐还要更为精锐一些,但现在看起来,他们不仅是在战斗上甚至是在装备上都要超过北军一大截。
这真不是黄忠可以夸刘澜,他来到秣陵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观看水军的训练方式,就已经察觉了其中的区别,之后又观察了近卫军和近卫步兵的训练方法,又变成吃惊。
这世上练兵,都是重注阵型的变换,而刘澜帐下则是对士兵的培养,这样的培养是全方位的,不仅仅是在格斗技巧以及战阵演练之上,还有学习班,士兵读书识字,知礼晓义,熟读兵书战册,很多士兵的军事素养,甚至比其他诸侯的一些将领还高,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全天下,恐怕也只有刘澜能干得出来。
毕竟这样的成本太大了,而培养出来如此优秀的士兵,可能在一场残酷的战斗之后一个不剩,黄忠提出了自己的一些质疑,但最后却被刘澜说服了,他做的这些努力,不是指望他们日后能从一名卒伍成为一员将领,而是希望他们能在战场之上能有最大的可能活下来,就好像每一名士兵不仅有着质地精良的铠甲还有着一套帛丝内衣,虽然帛丝内衣并不能保证他们不出现伤亡,却能保证在出现伤情之后最大可能的保证他们的什么安全,而这边是刘澜的初衷。
而这也让他开始审视自己以为带兵时的情形,不得不承认,刘澜是真正做到了爱民如子,而士兵也更愿意为他效命,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无往而不利?
他甚至觉得,以这些士兵的军事素养,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将领,把他们放在战场上,就算没人指挥,也一定不会太狼狈。
“汉升,坐吧,现在没有外人,我们就随意一点吧!”
黄忠一笑,坐了下来,刘澜是他这些年中见到的唯一一个异类,但也是到目前为止最让他心服口服的一个,文才武略,古今罕有,这话是发自内心的,没有可以奉承,而是发自内心的,更何况这话他只在自己心中说说罢了。
毕竟能让士兵不惧死,就这一点,就够一名将领琢磨一辈子的了,何况刘澜已经做到?而且刘澜能走到今天的位置,靠的是什么?不就是他收拢了帐下的人心吗?
要知道他可不是只对自己才会做到如此礼让,甚至同席,而是对所有人,方今天下,能比之刘澜的可没有了,毕竟不管是袁氏兄弟还是曹操,更多的还是借用家族的力量,若没有家族的支持,想要建功立业,可没那么简单。
可刘澜却做到了,而做到这一切,他就只用了四个字:
“用友者霸!”
当今天下,把这四字用到极致之人,也唯有刘澜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