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sè在不知不觉中,就将苏州城笼罩了起来,抱在怀里。
整个城市的夜生活便开始了,大街小巷灯火通明。
这个时候也是苏州最为热闹的一个时间段,褪去白天的炎热过后,人们开始在街上到处晃悠。
有钱的去商厦里面晃悠,没钱的在路边晃悠,但是按照中国贫富人的比例,在大街上的流动人员要比商厦多出很多很多来。
这天晚上,陈狗剩和陈三毛早早在苏州一处小夜市的路边抢到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地盘,在地上铺上一层报纸。
将身后麻袋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倒在了报纸上,再一一的按照大小贵贱,摆放整齐。
没错,每天的这个时候,陈狗剩都会出来摆摊,卖的东西自然是一些山货,还有碧云亲自织出来的绣帕。
苏州是中国有名的丝织品制造基地,这里几乎云集了全中国大半的丝织品能手,蜚声海内外的苏绣,便是此地丝织品最负盛名的代名词。
碧云手巧,经过她手的丝绣,就像是大师出品的艺术品一般jing致典雅,且透着一股寻常人捉摸不透的灵动秀气,不愁卖不出价钱。
陈狗剩嘴乖,他虽不能识文断字,但嘴上的功夫却如常年行走在两广之间的推销员一般,嘴上生花,通常你才说一句,他便能回上十多句,似乎骨子里就有优秀推销员潜质。
至于陈三毛,他去年没了爹妈,这回来苏州城,只是为了跟着他浮云叔再多学几个字,ri后也争取能扎根城市的毛头小孩罢了,这种摆摊卖货的事情,他貌似帮不上甚么忙。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新鲜出炉的苏绣,大师级苏绣,特价甩卖!”
“路摊还有大师级苏绣?现在的人呐,扯谎都不打草稿了吧!“路过的苏州人对陈狗剩投以鄙夷的目光,嗤之以鼻。
“咦,这绣帕上的图案相当jing致啊,有点大师级的味道,哥们,能告诉我你这东西是从哪位大师那倒腾来的么?”一个戴着大墨镜的国字脸中年人走上前来,笑着问道。
“从哪位大师那得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艺术!艺术是无价的,你说是吧,这位老板?”陈狗剩嘿嘿一笑道,脸上全是憨厚,一点商人的jiān诈油滑气息都没有。
“有点道理。你这东西不错。但是要我买下它,还得给我个买的理由,现在这绣织品太多,粗制滥造的,冒充大师的,比比皆是,哥们要是不能说出点道道来,我可不敢在你这小摊上掏钱买货。”墨镜男露出一脸深沉的笑容,淡淡道。
“老板您是行家,俺这货是不是大师级的东西,你这一眼就能瞅出来,要是您觉得我这东西是假冒伪劣,您大可不必在这里跟我墨迹,找下家便是。”陈狗剩听这墨镜男这么一说,却是扬起了头颅,脸sè微冷。
“这位兄弟,你别急啊,我看的出来,你的这些东西,都是手工货,而且质量嘛……也算上乘,大师级不大师级的,咱就不挑了,这样,你出个价钱,我全要了!”墨镜男笑着道。
“每件一千,少一个子都不卖。”陈狗剩见他让步,淡淡一笑道。
“一千?”墨镜男微微一愣,心道这家伙还真是有点不懂行情,嗯,就他这里的手工绣帕,可是一sè的蚕丝,而且那做工,还真是有点别具一格,自成一派的味道,市面上,这种绣帕可是高官和贵妇人们竞相追捧的东西,很多都有价无市!
“五百!”虽然心知捡了大便宜,墨镜男还是习惯xing压价。
“不卖。”陈狗剩道。
“别介,八百怎么样?”墨镜男磨蹭道。
陈狗剩不说话,但目光里已经有了不愿搭理墨镜男的意思。
”一千就一千!全给我打包了!”墨镜男对这个有点油盐不进的乡巴佬无语,咬咬牙道。
“好叻!”陈狗剩嘿嘿一笑,动作麻利的给他包好,然后收钱。
……
苏州城,一处遍地是出租房的小巷,与陈狗剩和陈三毛一同前来苏州城找人的陈碧云,正从那间三人合租的房间出来,给出门摆摊的狗剩和三毛送晚饭。
陈碧云不会说话。
她是个哑巴,从小就是。她长的好看,非常的好看,而且,她有着一双能够让人轻易读懂她的好看眼睛。
她的美属于那种丝毫不受雕琢,纯天然般的美丽,靠近她,你会感觉到走进了大自然,清新恬淡,带着些许心旷神怡。
小时候在村子里,除了陈浮云,没有一个人不欺负她,因为谁要是欺负了她,念了几年书,学过几年拳,天生有种护花情节的陈浮云决不能轻饶了他。
五年前,当陈浮云支支吾吾的跑到她的面前,说碧云我可能要离开村子,去大城市谋生。陈浮云说,你要多保重,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就在村里等我。陈浮云的眼神坚定,他不是在撒谎。
碧云是笑着听他说完,然后在他离开的当时,躲在院子的大树后面,看着陈浮云瘦弱的背影隐没在黑暗中,嘴唇咬出了血,终于在陈浮云走了之后,无声的哭了起来,梨花带雨。
那时候,陈浮云十九,碧云十六。
五年时间,转瞬即逝。
碧云从一个美丽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出水芙蓉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她等了五年,等得村里比她小的姑娘都嫁人生子,等得家里人开始逼迫她嫁人,等到等无可等的时候,陈浮云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
于是,她跟着狗剩和三毛,一起跑出了村子,带着一些关于陈浮云最近传回老家的消息,从老家坐火车来到的苏州。
……
“美女,去哪里?”小巷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纹身大汉叼着一根烟,适时的出现在了碧云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碧云对他微微的笑了笑,便错开身子往另外一边走。
“喂,我们老大跟你说话呢,没听见?”纹身大汉身畔,一个看起来很是非主流的年轻人见机行事,又拦住了碧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