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掌柜很快想到了关键,他这个人向来不见兔子不撒鹰,也向来不喜无功而返。
只听他悄声劝王霸道:
“王小少爷虽然身家不菲,不过这五百两灵石可绝非小事,听在下一句劝,龙钰那‘聚宝盆’更像‘聚宝坑’,若是血本无归了可如何是好。”
阿紫捕捉到了关键词,巧耳一竖,听到张掌柜想搞怪后,正欲提醒龙钰。
不曾想那王霸却一把把张渡推飞了出去!
“我王霸岂是你张胖子这等无信小人,说了给龙兄弟五百灵石,就给五百灵石!不过一点零用小钱,亏了就亏了!”
“哎呦,我的尾巴根!”张掌柜屁股着地摔出一声痛呼,直摔得一身肥肉乱窜。
他身旁的店伙计张三连忙赶过去喂了他几颗疗伤丹药,接着把他扶了起来。
对王霸的行为,张渡敢怒不敢言,只是心里骂道:
“你个小王八!傻了吧唧的,不识好人心!五百灵石还零用小钱,在你张爷面前装什么装!”
话说丁一刀两兄妹一直呆呆地站在龙钰身后,接连的大场面他们却不怎么受感染。
可此时丁香听了王霸那句“五百灵石不过零用小钱”,瞬间变成了财迷眼,激动不已地掐了掐哥哥道:
“刀哥,五百灵石,五万两白银欸,我们得存到什么时候?”
丁一刀被掐的小眼一睁,眼眶顿时湿润了起来。
他心想自己长这么大就没好好见过钱,顿时眼眶里泪水更是差点溢了出来。
“小妹,要存也是你来存,我的钱都在你那儿了。”
丁香见哥哥眼里有泪,心里有光,不做他想,也被这浓浓的兄妹之情感动,下意识掐的更紧了些。
“哥~你对我真好!以后我们省吃俭用,我一定会很快存满五百灵石的!”
丁一刀听了,再也忍不住,涕泗横流起来……
“小妹,我不是……”
“别说了,妹妹都懂。”
丁一刀:你懂个刀啊,你懂!
“呜呜呜……”
这一下,哭也不是哭,痛也不是痛了。
这一边兄妹情深,张渡却是有苦难言。
王霸那一推可不简单,即便吃了家族特供的上好丹药,张渡一时也站不稳身。
我张渡这一生没吃过多少亏,难道这次不仅没捞到好处,还当众白摔了一屁股墩!
等着吧,李家,王家,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张掌柜看着人群中不少人在嘲笑自己,心里暗恨着,却是准备回去了。
如今龙钰有五百灵石在手,王霸这衰神又是个死脑筋,张渡心知此次谋划已无胜算。
“除非龙钰是傻的,不过龙钰此子恐怖如斯,他要是傻的,我岂不是个傻鸟?罢了,回去吧……”
张掌柜心中还有几分不舍,最终还是让几个伙计一起扶着他,转身回店了。
可就在此时,龙钰却取下哑叔手里的那袋子灵石,狠狠摔向了王霸道:
“哼!你愿意给,我可没说愿意收。你别以为讲了个很好笑的笑话就能糊弄过去!”
“不管你是有意无意,今天,你要是不给他们道歉,我龙钰发誓与你不死不休!”
刚转身走了两步的张掌柜听了突然自言自语道:
“我真是个傻鸟!”
“掌柜的,你说啥?”张三道。
“混账,还不快扶我回去!——蠢货,是那边!”
峰回路转,凭借超凡的商业嗅觉,张掌柜灵敏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便决定不走了。
一旁被骂还挨了一耳光的伙计张三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掌柜的怎么说起胡话了,不会是因为我刚刚没憋住吧,该死,不该吃那么多豆子的……
王霸也被龙钰惊得一愣,他接过袋子,心里一急:
世人都说我王霸喜怒无常,可真冤枉我了,这家伙才真是喜怒无常呀!不会是有毛病吧,刚刚不都还好好的吗?
他接着便看见袋子上多了些血迹,神情一变,顿时了然了。
只见王霸把拿袋子往地下一丢,气势一放朝龙钰压了过去。
“你,是在威胁我吗?!!”
龙钰被压得连连后退了三步,哑叔见状拔出刀准备上前,却被龙钰挥手拦下了。
他咬住舌尖保持清醒,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王霸。
在练气期修士专门针对的气势压制下,龙钰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他只觉得身体不太听使唤,血液流动得忽快忽慢,呼吸也困难起来。
龙钰缓缓走到了王霸面前,周遭突然诡异地寂静下来,一些修士原本悄声的言语此时显得格外突兀,俱皆默契地闭上了嘴。
“刀哥,掌柜的又在说不好笑的笑话吗?”丁香显然比较与众不同。
“脑子缺根弦吧,看不出气氛不对吗,旁边的哥哥也不管管吗?”有人在心中吐槽着。
却听丁一刀摇了摇头认真回道:
“我不懂笑话,但他们现在这个距离,书上说了,不是要亲嘴就是要打架。”
之前吐槽的那人无语了。
你们兄妹俩真是绝了,话说,你看的那书叫啥名字?我有个朋友想了解一下,这书,它正经吗?
此时场上的气氛十分微妙,阿紫和哑叔就离龙钰一步远,而王霸身后两位筑基修士也死盯着龙钰。
练气期修士的肉身还没脱离常人范围,那些对寻常人来说的命门要害,在练气修士身上依然适用,由不得他们不谨慎。
不少围观群众心中也是复杂得一批,搞不懂龙钰突然抽什么风,既怕突然闹起来波及自己,又怕这二人突然又笑起来唱歌,搞精神冲击。
龙钰自然不是无的放矢,他也想笑呵呵地收下那五百灵石,只当王霸是无心之失。
可那袋子上哑叔的血迹未干,阿紫刚刚决绝的眼神犹在眼前。
虽有两世为人的记忆,但前世他也不过是个普通大学生,正是愤世嫉俗的年纪。
王霸那横行霸道视他人生命为草芥的态度,令他厌恶,散修们退避三舍张掌柜敢怒不敢言的回应,又令他不适。自己刚刚被戳中笑点,忍不住又笑又唱的狼狈不堪,也令他无比懊恼。
龙钰也想就这样一笑泯恩仇,他劝着自己,有这五百灵石,就当王霸赔罪了。
可他做不到,没有为什么,就是做不到!
“我王霸要送别人的东西,从来没人敢拒绝。我再问你一遍:你刚刚是在威胁我吗!”
王霸如今二十有一,个子比龙钰高了大半个头,此时当面咆哮,竟有气震山河之威。
龙钰却也不惧他,仰头怒目而视。
“千金难买我愿意,我不愿意,又奈我何!”
风云再起,局势瞬间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哈哈哈,好!好个千金难买我愿意!”王霸大笑道。
可紧接着他怒目圆睁,浑身气势全部放出。
两个筑基护卫见状吸了口凉气,心知小少爷这次是真生气了,也跟着放出了全部气势。
他们从没见过王霸在一天内笑得如此开心,又在笑完后怒不可遏。
这龙钰,究竟是何等奇葩!?
瞬间,整个新街,除了龙钰与极个别练气大成以上的修士和那些呆在有阵法隔绝的店铺里的人,俱皆倒地不起!
或跪或趴,一片狼藉……
就在此时,一个眼里冒光,兴奋无比的散修刚好扛着巨大妖兽走进了西门口,看着面前人山人海,他情绪激动地开口,准备大肆炫耀一番。
“哎呀,打妖兽就不能穿新衣服去,你们看看,新衣服太容易弄脏了……哎呦,卧槽!”
不料下一秒竟直接被两股强大气势压倒在地。
加上妖兽本身的重量,那修士直接被压的吐了口血,伤势压制不住晕了过去。死去的妖兽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这样报了仇。
龙钰很特殊,他之所以没倒下是因为受到了特殊“照顾”,两股力量对斥着将他挤压着。
他仿佛被困在在海底一般,连空气也吸不进去了。
筑基修士之威,当真骇人!无须其他手段,仅凭这气势便足以随意拿捏凡人了。
感受到这无上的威慑力,迟钝如丁一刀兄妹俩也软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了。
张家万德商行的那个伙计张三腹中不适,可此时跪在地上却连屁也不敢放,危机之下觉醒了特殊技能,竟能像气球般缓缓泄气却不发出什么声响。
瘫坐一旁的张掌柜狼狈不堪,心想自己刚刚就不该回来的,此时虽没跪下,但刚刚受伤的屁股又着了地,却是使他更难受了,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要不是张叔要在红雾森林里坐镇矿区,我今天也不至于吃这么大的亏!王家,欺我太甚!”
闻着熟悉的那不同寻常的气息,张掌柜似乎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缓缓皱起了眉头。
……
现在事情闹大了!
流云酒家那天字号包间里,孙二娘连忙关闭了防窃听的阵法,开窗看向了下面。
“呵呵呵,你们王家真是好大的手笔,好大的威风!两个筑基期修士用来保护人,我们孙家可比不了!”孙二娘皮笑肉不笑道。
一旁的王发财尴尬赔笑了声,他也没有办法,因为王霸从辈分来讲,是他小叔。
“你这叔叔当真有气吞山河之势,年纪轻轻,修为就快要超过你我了。可惜,王掌柜没有这般气势,不然小女子今夜必当扫榻以待、为君卷帘。”
苏玉清言语也夹枪带棒,地下跪着的可有不少七大家族的人,虽多是旁系子弟和麾下门客,但王霸此举也是狠狠打了其他七大家族的脸了。
“二位何须如此,那跪下的不也有我王家的人吗?我这小叔向来任性妄为,在下也没有办法。我王多财再次向二位表达歉意,但不管怎么说不要影响咱们刚约定的盟约,是吧?”
王发财虽然酒喝多了,但依然不忘此次的终极目的——三家店铺联手占据新街市场。
“你们王家实力强劲,小女子不敢高攀,只怕是如传闻般像古家一样被你们一起吞了去。”
苏玉清说罢,理了理裙装,便走了。
“苏姑娘,传闻怎可轻信,王某至诚心意,苏姑娘当真不知?”
“别喊了,瞧你那衰样!早跟你说了,苏姑娘哪是你能觊觎的,你偏不信。”孙二娘灌了杯酒,没好气道。
“哎!我相信她总有一天会被我的才华和真心打动的。不提这个,孙家掌柜,刚刚你也不拦着点,咱们三家好不容易谈成的盟约,这下可麻烦了。”
孙二娘心知王发财是一个越挫越勇的死脾气,听了酒杯往桌上一扽,喊了句:
“送客!”
“二位心中有气,王某可以理解,咱们改日再谈。”王发财心累了,好不容易谈好的盟约,没想到说没就没呀。
他心想:
“和女人谈生意是真难呀,变脸变的也太快了些,怎么就不知道大局为重呢!”
王发财是个舔狗,不懂女人偏偏还以为自己很懂。所以他注定会在女人身上吃大亏,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吃亏竟然影响到他们王家暗中经营了多年的规划。
王发财走了,孙二娘低骂了句:
“蠢货!”
她接着离开天字号包间——甲,直接进了隔壁天字号包间——乙。
刚刚苏玉清起身抚了两下裙摆,便是暗示在乙包厢里等她。
苏玉清在这里完全换了样子,面纱取了下来,一手拍桌,一手拿着鸡腿往嘴里啃,翘着二郎腿正与一位白发大叔谈笑。
“孙姐姐,你终于来了。那个黑胖子烦死个人,刚刚他竟然还悄悄扯老娘的裙摆,真是个大傻叉!”
“张叔。”孙二娘先是给那位白发大叔行了一礼,接着把苏玉清随手丢在地上的面纱捡了起来叠好道:
“你这丫头,总是没个正形,非戴个面纱吃饭,刚刚都没吃几口吧。”
“这你就不懂了,那样效果才好呢,你没看见那黑胖子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吗?来,让小女子给二娘宽衣……”
“咦,真受不了,男人真是难以理解,不就一个面纱吗,我看着酒都不香了。”
一旁张叔咳嗽了声笑道:
“哈哈哈,那酒菜虽然单吃无毒,但吃多也是不好的。老夫看着你二人从小吵吵闹闹到现在,也不知还能看多久?”
“张叔,您长命百岁,还早着呢。”孙二娘道。
“姐姐,张叔去年刚过的百岁大寿!”
孙二娘听了一拍额头,连忙道:
“哎呦!瞧我这记性,都怪张叔一点都不显老,我总给忘……”
“哈哈哈,你这丫头总是毛毛躁躁的,也不知何时能看见你嫁人哟!”
“要我孙二娘嫁人那是不可能的,在我这儿只有入赘!”
张叔听了开怀大笑。
他便就是张渡刚刚心心念念的那位张家筑基期长老了。
只不过他今天明面上是在矿区坐镇,实则是来这里配合孙二娘和苏玉清完成张、苏、孙三家计划了几个月的美人计。
“张叔,那药效果当真可靠,若那黑厮说的是真的,只怕王家图谋不小!反正他没多大用了,不如……”
孙二娘隐晦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孙姐姐此语甚合清儿之意,那家伙恶心死了,死缠烂打的,再这样下去我非得发疯不可。”
“小不忍则乱大谋,那梦幻丹出自秘境,效果不必多疑,他虽是王家旁系,但还有用处,此事要回报三家族长,再做定夺。”
梦幻丹实则是三颗丹药,无色无味,可以使人进入梦境之中,问什么答什么,醒来会全忘掉,而且不会有副作用。
她们刚刚分别下在酒、肉、菜里,只有三颗丹药合在一起才能发挥效用,这也是为什么她们刚刚一个只喝酒吃肉,一个只吃菜喝酒的原因。
“楼下倒是闹腾,张叔不去管管我那位世兄吗?”孙二娘远远看着那位胖胖的张掌柜瘫在地上调笑道。
“那个丢人现眼的小鬼,正好吃吃苦头,修行不上心,偏偏醉心经商之道,实在本末倒置,烂泥扶不上墙了。”
“张叔,那你看这二人如何?”苏玉清忽地开口问道。
龙钰和王霸今天闹得很大,却正好为他们流云酒家的事做了掩护。
“王霸这小子这些年可没少乱来,不过他在同辈中的确是佼佼者,若在平常自然不会有人插手管小辈的恩怨,不过如今却是不同。”
张叔摇了摇头道:
“珍宝界已经容不下七个家族了!”
至于龙钰,他却没开口评论。
“那龙钰呢?”苏玉清却追问道,她对龙钰的确兴趣颇丰。
“修行之道,胜者为王,趋吉避凶方为正道。此子锐气虽有但过于张扬,未入修行便敢行常人不敢行之事,身上气运迷离,福祸难测,虽有英才之资,但多半早夭。”
一旁孙二娘听了,顺嘴问了句:
“那若是不夭亡,又当如何?”
张叔呵呵一笑,抿了口茶水道:
“飞龙在天,势不可挡也!”
巧也不巧,就在此时,原本被王霸和两位筑基期修士气势所压的龙钰,突然发出一声暴喝!
吼!!!
一声龙吟忽发,风云瞬涌。
王霸只觉身边天崩地裂,楼阁摇晃不定,黑云涌至,天色大变,似蕴有雷霆。
整个天空被黑云压住,一时望不到尽头。
两位筑基修士的护卫心下大骇,俱皆不受控制后退几步,喷出一口老血便晕厥了。
至于其他人,大多连发生什么也还未清楚便失去了意识……
这一声吼声如同巨石入水,带起了一阵阵的波澜。
即使新街店铺内有阵法保护,震动的波澜仍以一种特有的频率,传遍了整个新街,并迅速向外扩散。
龙吟塔天字阁里,一位正盘坐修炼的白衣男子感受到了这一波动,缓缓睁开了眼。
一道传音送出,只两息的功夫,这个许久未开的天字阁便进来一人,那人神色惶恐,连忙给自家掌柜报告了楼下街上发生的种种事。
提到龙钰时,那人还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白衣男子的脸色。
只见白衣男子神色如常,淡漠地回了句:
“无趣。”
白衣男子闭上了眼继续修行。
另外一人也识趣地出去了,他太明白自家掌柜的性格,二十年了,不是在修行就是去修行的路上。
“修道无情,算了,你是亲二舅都不管,我这堂舅还是不掺和了。”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