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潴一大早到医院的时候正好遇见专家会诊,一群白大褂围在病床前,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年纪不小、似乎德高望重的专家正在对其他人发言,甄潴赶紧一声不响地在旁边认真听着。
“病人的身体恢复状况良好,各项指标都非常稳定,生命体征平稳,基本没什么大问题,现在静养是根本。”
“但现在的昏迷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头颅CT显示并无脑神经功能受损的情况,按理说她早该醒了才对,但她为什么还是一直昏迷?”
有个医生提问,立即引起一片同问声。
“这个还是要根据具体情况考虑的,所谓个体差异,说的就是类似情况。”
那专家用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来回答,一帮人都纷纷点头称是。
“那像这种情况,对身体、对大脑和内脏器官会不会造成什么比较大的影响?”有个年轻的医生问。
“肯定会,长时间的卧床,肌肉骨骼就完全得不到锻炼,很容易导致肌肉骨骼的退化萎缩,而大脑和内脏器官也同样是这个原因。”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甄潴终于忍不住了,迫不及待地发问。
“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来,这还是个未知数。”那专家摘下眼镜,吹吹镜片上的什么东西,再重新戴好,“病人头部曾受到过重创,而且受到过很大的刺激,因而从一开始求生欲就很弱,现在虽然脱离了危险期,身体各项指标也都在良好的恢复中,但病人的求生欲依旧很薄弱。现在与其问她什么时候能醒来,不如问她愿不愿意醒来。”
“你的意思是,她自己根本不愿醒来?”甄潴不敢相信地问专家。
“可以这么认为。”专家点点头。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不愿醒来?”
甄潴当即呆住,但专家摊手表示不太清楚、无可奉告。
这怎么可能的事?怎么可能不愿意醒来?姐姐向来都是个很乐观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受什么刺激而不愿意醒来?
“平常多跟她说说话,她能听的见,或许某天她想通了,马上就能醒来。”那专家继续说,“你们家属也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每天帮她按摩四肢,以免肌肉萎缩。要经常给她擦洗身体,注意好个人卫生,记得常常给她翻身,以免生褥疮……”
专家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东西,但甄潴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只觉得脊梁发寒。这可怎么办?姐姐不会一辈子就这样了吧?姐姐,你一定要醒过来呀!
甄潴一时没忍住又开始掉眼泪,惹得小雨天天也跟着伤感不已。
轩辕逸从头到尾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一边,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刚刚听到这些话时,简直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本以为身体渐渐恢复,她很快就能醒过来,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如果她醒不来的话,以后会怎么样?如果天天看着她这样,那还不如一起死了算了,至少在天堂还能见到健康的她。
“不愿醒过来是什么意思?”甄潴哽咽着问,“她究竟受到了什么刺激?”
“可能跟流产有关。”见轩辕逸没有开口,梁子想想帮着回答,“她被打到流产。”
“流产?这怎么可能?她不是不能……”
甄潴说不下去了,一时又失声痛哭起来。
……
轩辕逸看着双眼紧闭的玫瑰,情不自禁想起了那段朝夕相处的日子。她有时候像大人管孩子一样管着自己,有时候也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跟自己逗乐。
记得那次已经很晚,玫瑰让轩辕逸去洗澡准备睡觉,轩辕逸想再玩儿一会儿刚学会的游戏,就一直敷衍着不肯去,最后被玫瑰夺了手机推进洗手间里。
“要不要我帮忙啊?”
玫瑰一如十年前的恶作剧。
“好啊!”
轩辕逸立即一本正经地回答。
“砰”地一声,这次关上门的是羞红了脸的玫瑰,而传来哈哈大笑声的却是轩辕逸。
轩辕逸“噗”地一声笑出来,脸上却尽是凄楚。十年前你逗我,现在轮到我逗你,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让我再逗你?
还有那次,玫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轩辕逸无聊就去捣乱。一会儿摸摸她的头发,一会儿扯扯她的衣服,玫瑰一边看一边推开他,让他不要捣乱。
“你看你的,我玩儿我的,我哪里有捣乱?”
轩辕逸一本正经地回答,手上却没有停止动作。
“都说让你别捣乱啦!”
玫瑰佯嗔着吼起来,狠狠地瞪一眼轩辕逸。
“真是无语了,明明你看你的,我玩儿我的,还非说我捣乱,我真是比窦娥还要冤。”
轩辕逸做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但手上依旧没有停止动作。
最终,玫瑰无奈地苦笑,随手关了电视。
“好啦!不看啦!陪你好不好?”
玫瑰伸手抓住轩辕逸的鼻尖,轻轻地晃呀晃呀,眼中尽是宠溺。
轩辕逸伸手摸摸鼻子,你怎么那么喜欢晃我的鼻子?好喜欢你做这样的动作,你再起来晃我的鼻子好吗?
还有一次,玫瑰洗完头发以后,坚持要自然风干,而轩辕逸则认为必须马上用电吹风吹干,否则怕感冒,也怕她头痛,而她就是不肯,于是两人就在客厅,围着茶几进行追逐游戏,玫瑰一边跑一边冲轩辕逸嚷嚷。
“头发是我的,自然得听我的,我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不着。”
“头发是你的,你是我的,那就等于头发也是我的,所以我管的着,你自然也得听我的。”
轩辕逸立即搬出这套被玫瑰称为“歪理大法”的理念,也冲玫瑰嚷嚷。
“你这是歪理,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明明你是我的。”
玫瑰不服气的继续嚷嚷。
“这可是你说的啊!”轩辕逸马上抓住这句话反击,“我是你的,所以你要一辈子对我负责。”
“你个赖皮,我怎么觉得我掉进你挖好的坑里了。”
玫瑰停下来不跑了,任由轩辕逸把她捉住,按在沙发上给她吹头发。
“以后你每次洗完头我都帮你吹头发,好不好?”
轩辕逸一边吹,一边很认真地对玫瑰说。
“好啊好啊!这个完全可以有。”
玫瑰很开心地回答,跟着又嘟囔一句什么,轩辕逸立即询问她说什么,她坚决不肯说,最后被轩辕逸狠狠惩罚以后才回答自己的头发太多太长,老是吹不好,所以都已经不会给自己吹头发了。轩辕逸顿时又乐的大笑,原来她不吹头发的真正原因是这个。
轩辕逸想笑,一咧嘴眼泪却下来了,跟着脸上的表情复杂的变换着。快点儿醒来吧,好想帮你吹头发。
最终,轩辕逸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又一次泪流满面。
医生说你受了刺激,所以不愿醒过来,是因为孩子吗?我知道对你来说这个孩子来的很不容易,你的喜悦劲肯定都还没过去,孩子就没了,这的确很难接受。但是,没有了孩子,还有我,你不是说你最心疼的人是我吗?可是现在,你都不肯醒来,你难道不再心疼我了吗?
玫瑰,我的玫瑰,我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快醒来吧!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