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6月22日,星期四。关煦晨给高星朗带去午饭,劝说高星朗不要沉迷网游,却不小心把汤汁溅到高星朗电脑的屏幕和键盘上。高星朗因此在游戏中失利,气得拂袖而去。
高星朗的书桌很是凌乱,电脑显示器后面和两旁被各种课本、空的饮料瓶和饮料罐以及各种杂物包围着,就像三国时代的乱世风云。
关煦晨见状,先把那些空的饮料瓶和饮料罐,连同高星朗没有吃过的盒饭和汤,拿到宿舍外面的垃圾桶扔掉。回来之后,他把那些课本叠好放在书桌一角,又把卷纸等杂物整齐地放在一起。
关煦晨接着又帮高星朗把同样凌乱的床铺整理好。他看到高星朗的枕巾发黄,像是好几天没有洗的样子。他又想起刚才牛力学说的话,于是小声问隔壁床的崔际豪:“阿豪,放在阳台的那两桶衣服,你知道哪一桶是阿朗的吗?”
“我也不太清楚呢……”崔际豪看了看放在阳台的两个一模一样的蓝色塑料水桶,无奈地摇摇头,接着又满脸惊讶地问,“你不会是要帮朗少洗衣服吧?”
关煦晨双颊微红地“嗯”了一声,拿起放在高星朗床边的洗脸盆,将高星朗的枕巾放到里面,又拿起书桌上的那瓶洗衣粉,打开盖子,往洗脸盆里面倒了少许洗衣粉,然后拿着洗脸盆走到宿舍阳台。
关煦晨把装着枕巾和洗衣粉的洗脸盆拿到宿舍阳台的洗手池,打开水龙头,把枕巾浸泡好,然后走到放着那两个蓝色塑料水桶的阳台一角。
关煦晨看到那两个塑料水桶,也吓了一跳。两个水桶都泡满了衣服,里面的水呈现出海藻绿、胆矾蓝和鸭屎黄相互交叠的色调,加上洗衣粉产生的白色泡沫,就像是巫师调制的药水。
虽然两桶衣服还不至于发臭,但已经开始略有异味了。不过最令关煦晨苦恼的,是不知道哪一桶才是高星朗的衣服,而他又觉得不好意思直接去问商友谅。关煦晨想了想,弯下腰,用手轻轻拨开其中一个水桶里水面的白色泡沫,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其中有一件米黄色的格子衬衫。
关煦晨想起高星朗以前说过不喜欢穿格子衣服。他又抬起头,看了看正在宿舍里面正在一边吃饭一边盯着电脑屏幕的商友谅,发现商友谅身上穿着的是一件蓝色的格子衬衫。
关煦晨又轻轻拨开另一个水桶里面的泡沫,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起其中几件衣服,觉得都很是眼熟,就更加肯定这桶衣服是高星朗的。
关煦晨把高星朗的那桶衣服提到洗手池旁边,先把“巫师的药水”倒掉,然后用自来水逐一把衣物上和水桶内侧粘乎乎的东西冲洗掉。接着把洗脸盆里面的枕巾连同洗衣粉水倒进水桶里,又将洗脸盆冲洗干净。
接着关煦晨像平时洗衣服一样,逐一搓揉衣物和枕巾,又用自来水反复冲洗干净。他把衣物和枕巾拧干,然后来到高星朗的床边,拿起挂在床尾的几个衣架,回到阳台,把高星朗的三件t恤、两条长裤、两条短裤、三条内裤、三双袜子还有那条枕巾都晾起来。
关煦晨帮高星朗洗完衣服之后,长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宿舍房间。
商友谅开玩笑地对他说:“关煦晨同学,要不你也顺便帮我把衣服洗了吧,最多我请你吃饭。”
“你以为你是朗少啊?快点自己去洗吧。”崔际豪抢着挖苦了商友谅一句,又笑着对关煦晨说,“哇,阿晨,你连内裤都帮朗少洗了,比他女朋友对他还要好啊。”
另外几个男生也打趣或揶揄了几句。
关煦晨跟高星朗的舍友们都比较熟,所以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微笑着随便回应了一下。他本来打算回去自己宿舍了。可是他经过高星朗的书桌时,突然又坐下来,打开一本软皮抄,在上面写了几行字。写完之后,他才与高星朗的舍友们打了声招呼,离开了高星朗的宿舍。
过了一会儿,高星朗回来了。他看见自己的书桌和床铺“由乱变治”,大吃一惊,但猜到是什么回事。
隔壁床的崔际豪笑嘻嘻地说:“朗少,阿晨帮你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还帮你把衣服都洗了。他比你女朋友对你都还要好啊。”
“你嫉妒啊?”高星朗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又望向阳台,看到商友谅正在洗衣服,而自己泡了几天的衣服已经洗得干干净净,在晾衣杆上随风飘扬。
高星朗的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哦,对了。”崔际豪又补充道,“阿晨临走之前好像还给你写了些什么东西。”
高星朗看了看书桌,发现其中一本软皮抄里面夹着一支圆珠笔。他拿起软皮抄,打开夹有圆珠笔的那页,看到上面只写了两行字:
阿朗,弄脏了你的电脑和键盘,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你不喜欢喝粉葛汤,不好意思。
高星朗看着关煦晨工整隽秀的字迹,陷入了沉思。
下午五点左右,关煦晨背着斜挎包,正往“仙大”东门方向走去,突然听见那把熟悉声音在身后喊:“小汤,小汤!”
关煦晨转过身,看到果然是高星朗。关煦晨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但等到高星朗来到面前,又很快收起笑容,淡淡地说:“阿朗,这么巧啊?”
“是啊,小汤,我刚上完实验课。”高星朗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说,“我想着你回家可能会到东门坐车,没想到真的遇到你。”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关煦晨轻声问。
“把中午吃饭的钱还给你啊。”高星朗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十元钞票,递到关煦晨面前。
“不用了,我们俩还计较这点钱吗?”关煦晨轻轻地将钞票推回去,带着几分委屈的语气说,“况且那个盒饭你也没有吃,汤也没有喝……”
高星朗“哦”了一声,将钞票收回来,一脸愧疚地说,“小汤,对不起。我不该——不该向你发脾气的……”
“算了,我都没有放在心上。”关煦晨微笑着回应道,“而且初中的时候我也因为打游戏机向你发过脾气,大家就算是扯平了。”
高星朗听了,哈哈大笑道,“是喔,我都差点忘了这事。你那时特别沉迷《超级玛丽》的弱智游戏,连我都不理了。”
“《超级玛丽》才不是弱智游戏呢。”关煦晨弱弱地抗议道,又一脸恳切地说,“反正我觉得无论是看球也好,打机也好,都不应该影响到学习和其他正经事情……”
他看到高星朗的神色好像不太对,就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小心翼翼地问:“阿朗,我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
“不是,当然不是!”高星朗摇摇头,又一脸感慨地说,“我只是想起小学的时候沉迷掌上游戏机,影响到学习成绩,甚至影响到篮球队的训练。没想到现在到了大学又重蹈覆辙……”
“你是篮球小王子,只要你努力去做,没有什么难倒你的。”关煦晨鼓励说。
“那当然。”高星朗装出一副自鸣得意的表情,接着又问,“这两天晚上欧洲杯没有比赛,宿舍应该不吵吧,你还要回家吗?”
“唉,他们晚上不是看球就是打机……”关煦晨一脸无奈地说,“快要期末考试了,这段时间我晚上还是回家去吧。”
然后他想到了什么,又一脸期待地问:“这几天没有比赛的话,那你周末是不是会回家?”
“星期六和星期天晚上又有比赛了……”高星朗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其实是跟爸爸妈妈说过,这两个周末是留在学校看球的。小汤你有事要我做吗?”
“没什么事,只是好像好久没有和你出去玩了……”关煦晨苦笑了一下,接着说,“不过就算你有时间,也要去陪樊月茗吧……”
高星朗“嗯”了一声,一脸苦恼的样子:“只是她现在应该很生我的气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她……”
关煦晨听了,觉得心里酸酸的,不过还是微笑着打趣道:“你怎么连哄女朋友都不会,你这个男朋友要加油啊!”
“我也觉得是……”高星朗憨笑着摸了摸后脑勺,然后一脸苦恼地说,“小汤,你说我买什么东西送给她比较好?”
“我想樊月茗还是希望你多陪陪她。至于她喜欢什么,就要你这个男朋友自己去想了……”关煦晨说到这里,指了指高星朗的胡子,微笑着说,“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先把胡子剃了。”
“为什么?”高星朗摸了摸胡子,不解地问,“我留胡子不好看吗?”
“不是,你留不留胡子,我都觉得很有型。”关煦晨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然后解释说,“不过前几天我们上口语课的时候,其中一个话题是心目中的理想对象,樊月茗特别提到不太喜欢男朋友留胡子。”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待会回宿舍就把胡子剃了!”高星朗爽朗地笑了,接着又没头没脑地问,“对了,那小汤你的理想对象是什么样的?说出来让我帮你留意一下嘛。”
关煦晨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话:“你——你先把樊月茗哄——哄回来再说吧。”
“好好好,我先不为难你了,以后再慢慢‘审问’你。”高星朗笑呵呵地打趣道,然后又一脸认真地说,“那我先回宿舍了,你回家路上多加小心。”
“嗯,我知道了!”关煦晨用力点点头,又微笑着说,“阿朗你也要加油!”
关煦晨与高星朗道别后,转身继续往东门方向走去。走了没几步,又听见高星朗在身后叫唤自己:“小汤,小汤!”
关煦晨转过身来,微笑着问:“阿朗,怎么了?”
高星朗看着关煦晨,一脸诚恳地说:“小汤,谢谢你!”
关煦晨微笑着向高星朗挥挥手,然后转身继续往东门方向走去。走了没几步,他又转过身,一脸怅然地看着高星朗渐渐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