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9月24日,星期五。逸仙大学北区170栋608宿舍里。男生们洗完澡之后,穿上迷彩t恤和长裤。不过他们并非准备去参加军训晚训,而是要去参加外语学院为99级新生举办的中秋晚会。
“哎呀,之前的晚训那么辛苦,今天晚上终于可以轻松一下了。”单凯笑容满面地说。
“晚训不算太辛苦吧。”应聪云笑嘻嘻地回应道,“又不是每天晚上都要长跑,星期天晚上我们不是去看电影嘛。”
“《西点女兵》那样的老电影就算了。”单凯撅了噘嘴,然后一脸坏笑地说,“我还是比较期望看看我们班的女兵。”
“单凯,你这个小色鬼。”文宇威笑骂了一句,然后拨动了一下手中吉他的琴弦。
“文宇威,班主任和辅导员‘钦点’你表演,你可以好好表现了。”应聪云打趣道。
文宇威又拨动了一下琴弦,略显无奈地说,“早知道那天班主任和辅导员来视察宿舍时,我就把吉他收起来了。其实我最近都没有什么时间练习。”
“那你要弹奏什么歌曲?”关煦晨好奇地问。
“待会你就知道了。”文宇威神秘地笑了笑。
“知道你厉害啦。”单凯酸酸地说了一句。他看了看手表,对其他男生说,“六点五十了,兄弟们,我们出发吧。”
“中秋晚会不是七点半才开始吗?这么早过去干什么?”应聪云不解地问。
“早点去,占个好位置嘛!”单凯狡黠地笑了笑。
十几分钟后,八个男生来到外语学院308会议室,中秋晚会就在这里举行。会议室经过精心布置,上方挂着充满节日气氛的灯笼和彩带。原有的主席台被临时改换成小舞台,上面挂着一条长长的红色横幅,上面印有“99级新生军训中秋晚会”几个大字。而台下的桌子上摆满了月饼、水果和糖果等食品。
时间尚早,已到的师生不算多。单凯用老鹰一般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遍会议室,然后指着右前方,干脆利落地说:“我们坐那里吧。”
说毕,单凯快步往会议室右前方冲过去,关煦晨与另外几个舍友只好也跟着走过去。
会议室右边第四排的位置坐着几个女生。单凯走到第三排,与那几个女生打招呼,满脸堆笑地说:“几位美女,晚上好啊。”
女生们也礼貌地与单凯打了招呼。其中一个面容精致、身材傲人的女生笑着问:“单凯,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们宿舍的其他男生呢?”
“他们也来了。”单凯指了指会议室后方,然后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哎呀,涂景丽,你怎么只惦记着我们宿舍其他男生呢?我太伤心了。”
几个女生听了,都咯咯地笑了起来。
“新同学都要认识一下嘛。”涂景丽笑着说,“我们宿舍的女生你都认识了,我们也该认识一下你们宿舍的男生吧。”
“没问题啊。”单凯豪爽地回答道
这时关煦晨等人已走到第三排。单凯指着几个男生,对女生们说:“诺,吕润发和戴长帅你们已经认识了吧,另外那几位帅哥是应聪云、何殿祖、黄立泓、关煦晨、文宇威。”
接着他指着第四排那几个女生,对舍友们说:“兄弟们,来来来,认识一下160栋405宿舍的美女们:涂景丽、杜焕玲、陈蕴薇、范子蕊、柳毓洁、闽令娟、欧阳靖琪。”
关煦晨听着单凯介绍,心里觉得奇怪。就算从11号注册开始计算,大家进来“仙大”不过10来天时间,而且从13号开始就每天都要军训,就连晚上都要晚训。这单凯怎么这么快就跟女生们混得这么熟了?
男生们和女生们微笑着相互说了“hi”。何殿祖突然冒出一句:“你们宿舍怎么只有七个人?”
涂景丽脸色一沉,没好气地回答道:“还有一个今天晚上不来了吧,谁知道她怎么回事!”
其他几个女生沉默不语。过了几秒钟,陈蕴薇才微笑着打圆场说:“樊月茗这两天不太舒服,所以没来……那位男同学是叫文宇威对吗?我看你拿着吉他,待会是要上台表演吗?”
文宇威掂了掂手中的吉他,憨笑着说:“是啊,待会请多多支持。”
“哇,你好厉害!”“会弹吉他的男生最帅了!”“加油,期待你待会的表演!”女生们纷纷称赞道,刚才尴尬的气氛也一扫而空。
文宇威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劲地说“谢谢”。
这时又有其他一些男生和女生过来,相互认识和交谈。
文宇威似乎在男生之中最受欢迎,有八九个女生围着他,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应聪云、何殿祖、黄立泓也与几个女生在开心说笑。至于单凯、吕润发和戴长帅,似乎早就与英语系的大部分女生都熟络了。他们“转移阵地”,跑去跟日语系和法语系的女生搭讪。
关煦晨跟几个女生聊了一下。可是他不善言辞,那些女生跟他聊了没几句,就抛下一句“不好意思”,转过头去跟其他男生聊天了。
关煦晨坐下来,看了看坐在自己左边的文宇威,又看了看站在自己右边的应聪云、何殿祖、黄立泓。他淡淡笑了笑,从桌上拿起一颗糖,剥开糖纸,吃了起来。他一边吃一边想:“不知道阿朗现在在干什么呢?他应该也会像文宇威那样受女生欢迎吧……”
过了一会儿,中秋晚会正式开始,学生们纷纷回到自己座位上。首先是学院领导、教师代表和学生代表上台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接着开始文艺表演。参加表演者以99级新生为主,表演节目无非是唱歌、舞蹈、小品之类。但经历了近10天的辛苦军训,学生们难得可以放松一下,所以也看得津津有味。
终于轮到文宇威表演了。他拿起吉他,对着身旁的关煦晨、应聪云等男生笑了笑,然后在一片掌声中登上小舞台。他在麦克风后面的椅子坐下,捧起吉他,带着帅气的微笑说:“各位同学晚上好!中秋节快乐!今天我准备为大家弹唱两首歌,首先是《康定情歌》。”
“好!”文宇威的舍友们拼命鼓掌喝彩,女生们则一脸期待。
在音乐的伴奏下,文宇威拨动琴弦,开腔唱了起来:
……
跑马溜溜的山上
一朵溜溜的云哟
端端溜溜的照在
康定溜溜的城哟
……
文宇威的吉他弹奏如行云流水,歌声自然细腻,听得台下的师生们如痴如醉。
关煦晨听着听着,想起中学时孝达的“吉他小王子”成刚宇,嘴角带着微笑,心想:“想不到‘仙大’外语学院也有‘吉他小王子’。”
文宇威弹唱完《康定情歌》之后,在台下观众热烈的掌声中站起来鞠躬道谢,接着重新坐下来,带着迷人的笑容说:“刚才的《康定情歌》应该大家都听过吧?下面这首粤语歌曲,有些外省来的同学可能没有听过,不过也是一首非常好听的情歌。送给大家,郭富城的《爱的呼唤》!”
“好!”台下又是一片欢呼声和掌声。
关煦晨听到“爱的呼唤”四个字,双手仍在鼓掌,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固了。
等观众们安静下来后,文宇威拨动琴弦,在音乐的伴奏下,用粤语唱了起来:
……
清风渗着雨点
清新仿似你的脸
常怀念
……
谁轻轻叫唤我
唤醒心中爱火
幸运只因有着你
不再流浪与磋砣
来深深抱紧我
让痴心加上锁
落寞欢欣听着你柔情蜜语
在燃亮我
……
广东的学生大多都听过这首歌曲。而外省来的学生尽管听不懂粤语,也被歌曲悠扬的旋律和文宇威深沉的歌声所打动。台下的师生们都跟着节拍轻轻鼓掌,而熟悉这首歌曲的学生还跟着小声哼唱。
关煦晨也是。他一边轻轻拍掌,一边轻声哼唱,脑海里又不自觉地想起高星朗。
晚上九点左右,中秋晚会结束。不少男生都主动或被动地当起“护花使者”,送女生们回宿舍。关煦晨看见舍友们都和女生们有说有笑的,便知趣地与他们保持距离。他走出外语学院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天上皎洁而圆润的月亮,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低下头,静静地走在热闹而孤独的校园里,往宿舍的方向前进。
关煦晨回到170栋宿舍楼楼下,停住脚步,看了看旁边的171栋宿舍楼,犹豫了一下,抬起脚步往171栋宿舍楼走去。可是走了两步,他又停住了。他看了看手表,摇摇头,又转身往170栋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关煦晨上到6楼,远远看见608房间门前站着一个男生,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关煦晨觉得奇怪,心想:“是谁忘带钥匙了?”
等他走近一些,才发现那是高星朗!关煦晨惊喜万分地问:“阿朗,你怎么来了?”
高星朗举起手中的红色塑料袋,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说:“拿月饼给你吃嘛!”
“拿什么月饼给我吃?”关煦晨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不解地问。
高星朗跟着关煦晨走进宿舍,将那塑料袋放在关煦晨床前的书桌上,微笑着解释说:“今天中午的时候,我爸爸拿了一盒七星伴月的月饼和一些糖果过来。我们宿舍的家伙很快就把那个双黄白莲蓉的给瓜分了,幸好我把你喜欢吃的五仁留下来了。这里还有两个红莲蓉月饼和一些花生糖果,给你们宿舍的同学尝尝吧。”
关煦晨打开塑料袋,果然看见里面有三个月饼和一些花生糖果。他拿起其中一个月饼,看了看上面印着的“五仁”二字,颇为感动地对高星朗说:“阿朗,谢谢你。”
“不客气,我们是好兄弟嘛!”高星朗顿了一下,试探着问,“你爸爸妈妈没有拿月饼什么的过来吗?”
关煦晨摇摇头,无奈地说:“爸爸中午给我打过电话,只是叫我好好军训,说给我留了月饼,等我国庆节回家的时候再吃……”
“哦,那现在先吃我的月饼吧。”高星朗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关煦晨的肩膀,笑着说,“我本来想傍晚的时候拿过来给你的,可是要忙着准备中秋晚会的表演,所以现在才拿过来了。”
“阿朗你表演什么节目了?”关煦晨脸上的愁容散去,微笑着问,“是不是吉他弹唱?”
“这都被小汤你猜到了。”高星朗摸了摸后脑勺,憨笑着说,“我除了打篮球,也就会弹弹吉他唱唱歌了。可是中秋晚会总不能表演打篮球吧。”
“那也是。”关煦晨笑呵呵地说,“不过阿朗你无论是打篮球还是弹吉他,都很厉害。”
“我也觉得是。”高星朗一脸得意地回答道。
这时候文宇威回来了,他看到高星朗,微笑着问:“高星朗,又来找关煦晨啊?”
“是啊,文宇威。”高星朗指了指书桌上的塑料袋,带着爽朗的笑容回答道,“我拿了月饼和糖果过来,随便吃吧。”
“好啊,谢谢。”文宇威从塑料袋里拿了几颗花生,一边吃,一边与高星朗和关煦晨闲聊起来。
晚上,关煦晨睡在床上,看着放在枕头旁边那个还没有拆开包装袋的五仁月饼,又回想起以前与高星朗经历的种种事情。他回想起与高星朗一起去东方乐园游玩,回想起在韶关与高星朗偶遇,回想起高星朗在筹款活动上拉自己登台一起演唱《爱的呼唤》,还有许多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