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8月17日,星期二。
高星朗和关煦晨坐在前往广州番禺的公交车上。
关煦晨兴奋地说:“阿朗,香江野生动物园开园一年多了,我之前一直很想去看看,可是妈妈总说60元的门票太贵了。没想到这次真的能去成。谢谢你!”
“不用谢。反正这是爸爸朋友送的门票。”高星朗笑嘻嘻地说,“我记得去年到幼儿园参加志愿者活动的时候,你说过想去这个动物园嘛。刚好有门票,当然找你一起去啰。”
“没想到你还记得……”关煦晨有点动情地说,接着又略有微词道,“只是这个动物园离市区太远了,坐车都要一个多小时……”
“那也没有办法。”高星朗耸耸肩,然后乐观地说,“说不定以后番禺也会通地铁,这样我们再来玩就方便多了。”
早上十点左右,两人终于来到香江野生动物园门口,验票之后就进去了。
关煦晨进了动物园,看到绿树成荫的园区,开心地小跑了一段,然后回到高星朗身旁,兴奋地说,“阿朗,这个动物园比市区的动物园大很多啊。”
高星朗看着关煦晨雀跃的样子,觉得他像是一只充满好奇心的小猫,于是笑着说:“你还没有看到动物就这么兴奋了。待会看到动物,你怕是要飞上天了。”
关煦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与高星朗一起往园区里面走去。
两人走了一段路,看了火烈鸟等鸟类后,发现有不少人在排队。两人过去一问,才知道原来这里可以乘坐免费的小火车,比较近距离地欣赏老虎、狮子等野兽。
“阿朗,阿朗,我们排队坐小火车吧!”关煦晨颇为激动地说。
“可这里起码要等半个小时吧……”高星朗看着长长的队伍,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笑着说,“不过难得来到,就排一下队吧。”
两人一边排队一边说笑聊天,时间也似乎过得很快。大概半个小时后,两人终于坐上了小火车。橘红的火车头拉着同样颜色的几节车厢,慢慢驶进乘车游览区。关煦晨坐在小火车上,看了看身旁的高星朗,感觉自己就像是身处在童话世界一样。
小火车先后经过“澳洲森林”、“美洲丛林”、“西亚荒漠”、“南亚雨林”、“南非高原”、“东非草原”等景区。在人造的草原上和雨林中,袋鼠自由奔跑,鸵鸟悠然漫步,羚羊四处张望,大象尽情嬉戏……各种动物无拘无束地生活着。关煦晨和高星朗不由自主地与其他游客一样发出惊叹。
不过最令两人难忘的,是“狂野地带”。在不远处的热带雨林和灌木丛中,可以看到狮子、老虎、豺狼、金钱豹等凶猛的食肉动物虎视眈眈地盯着经过的每一辆小火车。当然,游客与猛兽之间隔着非常宽阔的壕沟,不影响观赏之余也确保安全。虽然关煦晨知道那些狮子老虎无法靠近小火车,但它们锐利的目光还是让他有些胆战心惊。不过当他看到身旁的高星朗拿着傻瓜相机对着猛兽一边拍照一边爽朗大笑时,他的心就觉得安稳许多。
四十五分钟的小火车旅程很快就结束了。关煦晨依依不舍地下了小火车,颇有感触地对高星朗说:“阿朗,如果我们有机会去大草原玩就好了!”
“是啊,自由自在的,多好!”高星朗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两人继续游览,不久就来到灵长区。这里有各种各样的猴子和猩猩,包括比较稀有的金丝猴、蜂猴、红毛猩猩等。不过关煦晨最感兴趣的,似乎是养着上百只普通猴子的“花果山”。那些猴子有的在树木间跳跃攀爬,有的在绳子上左右晃荡,有的在阳光下暇意地互相抓背。还有几只特别顽皮的小猴子,爬到假山或者绳子上,然后再表演“高台跳水”,跳进假山下的水池中,在水中欢快畅泳。
关煦晨看着猴子们可爱又搞笑的举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汤,你怎么好像对猴子特别感兴趣?”高星朗好奇地问。
“可能因为我属猴吧。”关煦晨笑呵呵地说,“阿朗,你也属猴啊,你不喜欢看猴子吗?”
“不是不喜欢。”高星朗打趣道,“不过照你这样说,我要看猴子的话,回去照照镜子,或者看看你就好了,干嘛山长水远地来这里看呢?”
关煦晨被高星朗这番话逗乐了,笑得前仰后合。
两人在猴山逗留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然后去看其它动物。
来到长颈鹿区的时候,高星朗说叫关煦晨站在长颈鹿旁边,给他拍了个照。
关煦晨高兴地拍完照后,突然想到什么,问:“阿朗,你的傻瓜相机还有胶卷底片吗?留几张,我们拍个合照吧。”
高星朗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傻瓜相机,然后抬起头,略带歉意地说:“哎呀,原来我带来的两卷胶卷都用完了……”
“啊?那又不能合影了?”关煦晨显得很是失望。
“不要紧喇,小汤。刚才我们都分别拍了照嘛。你要合照的话,我冲洗出来贴在一起就好了。”高星朗笑嘻嘻地说。
关煦晨听了,没有说什么,低着头走开了。
高星朗追赶上去,将手搭在关煦晨的肩膀上,大大咧咧地说:“小汤,不要不开心嘛。谢师宴那天我们不是拍过合照吗?要不回去之后,我买一卷胶卷,专门用来拍我们的合照,你看怎么样?”
“谢师宴那天那么多人一起拍照……”关煦晨嘟囔了两句,然后抬起头,苦笑着对高星朗说,“我只是想着难得来一次,可以跟你拍个合照……”
高星朗“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高星朗突然指着前面,兴奋地说:“小汤,你看,那里有拍照服务!”
两人于是走过去,看见那摄影摊前挂着一个招牌,上面写着“专业摄影,即拍即有,每张10元。”
“小汤,我们拍两张合照,每人一张吧!”高星朗建议道。
关煦晨听了,先是显得很兴奋,但他看了看招牌上的字,又摇摇头说:“两张不是要20块钱?可以买一卷胶卷了吧?算了,不要拍了。”
“没事,我出钱吧。”高星朗笑眯眯地说,“而且刚才你不是说,难得来一次嘛。”
说完,他掏出20块钱递给那摊主,微笑着说:“麻烦给我们拍两张合照吧。”
摊主收了钱,点点头,笑容可掬地问:“两位帅哥想在哪里拍呢?”
高星朗想了想,试探着问:“可以到长颈鹿那边拍吗?”
“长颈鹿那里有点远……”摊主面露难色,然后指着不远处建议道,“那边有个天鹅湖,景观不错的,在那里拍怎么样?”
高星朗看了看摊主手指的方向,然后对关煦晨说:“小汤,我看那边挺漂亮的,我们不如过去那边拍照吧。”
“嗯,好啊!”关煦晨高兴地回答道,然后和高星朗一起跟着摊主前往大约一百米开外的天鹅湖。
两人站在天鹅湖前,高星朗将右手搭在关煦晨的右肩上,并竖起大拇指,而关煦晨则举起右手,做出一个剪刀手的手势。
“好,一二三,茄子!”摊主按下快门,拍了一张照片,接着又拍了一张。他甩了甩从照相机吐出的照片,分别递给高星朗和关煦晨,笑着说:“你们看看满不满意。”
关煦晨接过照片,看到自己和高星朗在碧蓝如镜的湖水和洁白无暇的天鹅衬托下,笑得很开心。他略显激动地对摊主说:“拍得很漂亮,谢谢您!”
高星朗也向摊主道了谢。摊主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回摄影摊去了。
高星朗扬了扬手中的照片,笑呵呵地对关煦晨说:“小汤,你的心愿总算是达成了吧。”
“嗯,谢谢你,阿朗。”关煦晨开心地点点头,然后一脸认真地说,“回去之后我再把照片拿去过塑。”
说完,他打开书包,拿出一本软皮抄,小心翼翼地将照片夹在里面。
两人继续游玩,途中经过一家纪念品商店,便走进去看看。关煦晨看到一个小猴子的玩偶,觉得很可爱,便拿摆弄了几下。接着他看到价格牌上写着“20元”,便连忙将玩偶放下。他又看了看其他纪念品,最后挑了一个5元的钥匙扣。
关煦晨看到高星朗挑了十来个钥匙扣,便好奇地问:“阿朗,你买那么多钥匙扣干什么?”
高星朗笑着说:“叶松山他们知道我来香江动物园玩,要我给他们买些手信。买些钥匙扣送给他们算了。”
高星朗说完,又走过去拿了一个小猴子的玩偶,然后前往收银台。
两人走出纪念品商店。关煦晨故作轻松地问:“阿朗,你买那个小猴子公仔,是要送给哪个女生吗?”
“什么女生?”高星朗哈哈大笑地拿出那个小猴子玩偶,递给关煦晨,说,“是送给你啊,小汤。”
“啊,送给我?”关煦晨惊喜地接过玩偶,道了谢,又不解地问,“今天又不是我生日,干嘛送东西给我?”
“你送了一个摩托车模型给我当作毕业礼物嘛,这个就当是我送给你的毕业礼物吧。”高星朗大大咧咧地回答道,接着又打趣道,“你在猴山看猴子看得那么开心,应该会喜欢这个公仔吧?”
“当然喜欢,谢谢你,阿朗!”关煦晨高兴地回答道。
两人接着又去看其它动物,中午还在野生动物园里面吃了饭,一直游玩到下午三点多,才尽兴回家。
晚上,高星朗洗完澡,坐在书桌前,在傻瓜相机上翻看白天拍的照片。过了一会儿,他拿起书桌上那张自己与关煦晨的合照,端详起来。
“小汤你真是的,拍照老是做‘耶’的手势,不能摆别的pose(姿势)吗?”高星朗看着照片,笑着自言自语地道。
突然间,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抬起头,看了看放在书桌上的那瓶幸运星和那个无敌铁金刚模型,又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那幅梵高名画的拼图,轻轻摇摇头。接着他从书架上拿起那本有自己专访的孝达校刊,把自己与关煦晨的合照夹在里面。
高星朗把校刊放回书架后,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闪烁的繁星,自言自语道:“要上大学了……”
与此同时,关煦晨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一封信:
……
在“孝达”六年,一事一物一人都深深刻在我的脑子里。以往六年,除了周末和假期外,每天都回“孝达”,渐渐已成习惯,甚至有少许的厌烦。但当我真的要离开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原来是如此的不舍得,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失去的才会珍惜”吧。
而我最舍不得的是你,阿朗。过去六年,因为有你,我有了很多开心和快乐的回忆。我记得你教我打篮球,记得你把篮球比赛的金牌送给我,记得你请我吃蛋糕,记得和你去游园会,记得和你去逛花市,当然还记得和你去动物园……谢谢你,阿朗。
阿朗,其实我想说……我真的有点喜欢你了。我喜欢你,因为你长得有点像郭富城;我喜欢你,因为你总是带着爽朗的笑容;我喜欢你,因为你爱抱打不平;我喜欢你,因为你始终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虽然你也有缺点,例如有时候比较粗枝大叶,但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在我看来,你可以称得上是男人的典范。
阿朗,我知道你只是把我当做好朋友,但我真的不想跟你只是好朋友……
阿朗,虽然我们一起考上了“仙大”,但你要去物理系,我要去英语系。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肯定会比现在少很多。正如初中时的班主任王悦梅老师所说,人生就像是一条直线,在某一处与许多的直线相交,但最终大家还是要分别的。
阿朗,我不知道未来四年、十四年甚至四十年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我都会衷心祝福你,希望你一生平安幸福快乐。
……
关煦晨写完那封信,又拿起书桌上那张自己与高星朗的合照,端详起来。看着看着,他的眼睛湿润了。他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然后慢慢把那封信撕成几片,又揉成一团,放在一旁。
接着,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闪烁的繁星,自言自语道:“要上大学了……”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