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5月20日,星期三。今天是关煦晨的18岁生日。今年高星朗送给关煦晨的生日礼物是一个漂亮的风铃,却没有今年全市篮球比赛的金牌。
下午第四节是体锻课。虽然全市篮球比赛已经结束了,但高星朗还要参加篮球队这学期余下的训练。于是关煦晨和洪义隆、秦俭、管信尧他们一起去打羽毛球。
四人走出课室时,刚好高星朗也背着书包从4班出来。五个男生一起下楼去。到了楼下后,高星朗带着灿烂的笑容对关煦晨说:“小汤,打完球等我一起走,我请你吃生日蛋糕。”
“好啊好啊。”关煦晨开心地回答道。
接着高星朗往体育馆的方向走,关煦晨他们则往另一个方向的羽毛球场走去。
关煦晨和洪义隆他们来到其中一片场地,发现高二(4)班的蔡芸菲、詹文燕、关慕雪和纪凯莹在隔壁打球,于是跟她们微笑打了招呼。
打球的过程中,关煦晨发现洪义隆不时偷偷向隔壁张望。打了一会儿,他停下来,走到隔壁的球场,微笑着对那些女生说:“你们羽毛球打得很不错啊。有没有兴趣跟我们打打混双?”
“好啊好啊!”那些女生欣然答应,又问,“那怎么分组啊?”
“蔡芸菲,你和洪义隆一组好吗?”关煦晨带着阳光的微笑询问。
“好啊。”蔡芸菲看了看洪义隆,双颊绯红地回答道。
“洪义隆,你没有意见吧?”关煦晨笑眯眯地问。
“当——当然没——没意见啊。”洪义隆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另外三个女生看见洪义隆这样子,都忍不住捂着嘴巴偷笑起来。
“好啊好啊,你们俩就一组吧。”詹文燕拉着蔡芸菲的手走到这边球场,将蔡芸菲轻轻往洪义隆的方向推了一下。
接着詹文燕走过来用球拍轻轻拍了一下关煦晨的肩膀,笑着说:“英语科代表,我跟你一组,你没有意见吧?”
“没问题啊。”关煦晨微笑着回答道。
关慕雪、纪凯莹、秦俭和管信尧则到隔壁的球场,分组打混双。
几个同学打羽毛球打得很开心,一直打到放学铃响起。
众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关慕雪不小心从书包里掉了一块什么东西出来,“当啷”一声。她身旁的纪凯莹把那东西捡起来,看了看,递回给关慕雪,打趣着说:“原来这就是‘篮球小王子’送给你的金牌啊。挺特别的嘛。”
关慕雪拿过金牌,塞回到书包里,淡淡地笑了笑,回答道:“全市篮球比赛金牌,又不是奥运篮球比赛金牌。而且我下个月才生日,可是他偏要说今天是我的农历生日……”
在不远处收拾书包的关煦晨听到两人的对话,心觉得像是被人放进一桶冰水里面似的。他之前以为高星朗是想留着那块金牌作为纪念,没想到高星朗却把金牌送给了关慕雪。
“啊,关慕雪,原来今天是你农历生日啊。”洪义隆大大咧咧地笑着说,“今天也是我们班英语科代生日。要不我帮你们两个英语科代搞个生日party吧。”
“好啊,你搞生日party的话,我和蔡芸菲肯定也来参加。”詹文燕笑嘻嘻地说。
“其实我过公历生日的,下个月才是。而且晚上也不好耽误大家做作业和复习的时间。先谢谢你们了。”关慕雪嘴角扬了扬,带着甜美的笑容回答道。
接着她又跟关煦晨说了一句“生日快乐”,然后和纪凯莹一起离开了。
“那英语科代,你呢?要不要开生日party?”洪义隆笑呵呵地说,“等朗少训练完之后,我们一起到你家里去。”
“不用了,谢谢你们。”关煦晨微笑着摇摇头说,“今天又不是周末,大家还要做作业和复习呢。”
他接着举起装着高星朗和洪义隆送的生日礼物的一个布袋子,一脸诚恳地说:“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哇,洪义隆,你送那么多生日礼物给英语科代,有什么企图啊?”秦俭打趣道。
“我只送了一份小礼物,那份大的礼物是朗少送的。”洪义隆笑嘻嘻地回答道。
“祝你生日快乐,关煦晨。”蔡芸菲微笑着说,接着没头没脑地补充道,“没有准备什么礼物,不好意思。”
关煦晨想起蔡芸菲初中时送给自己的模型飞机和钢笔等生日礼物,又想起高一时因为与蔡芸菲互送圣诞礼物而被老师和家长说两人早恋的事情,不免感到有些唏嘘。
他本来想回答说“一句生日快乐已经够了”,可是话到嘴边却觉得不太妥当,于是最后只说了一句:“谢谢你,蔡芸菲。”
“要不我们凑钱请你吃东西吧。”詹文燕提议说。
“不用客气了,谢谢你们。”关煦晨婉拒道。
“你不用客气才对。”詹文燕笑嘻嘻地说,“学校附近那家西饼店的奶油蛋糕好像不错。收拾好书包就一起去吧。”
洪义隆看见关煦晨面有难色,便打圆场道:“朗少好像说要请英语科代吃蛋糕,要不我们改天再请英语科代吃东西吧。”
“哦,是嘛?那我们就不要当电灯泡了。”詹文燕快嘴快舌道。
关煦晨听了,满脸通红,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詹文燕又笑着对洪义隆说:“英语科代不去吃蛋糕,要不你请我们吃蛋糕怎么样?蔡芸菲很喜欢吃那家西饼店的奶油蛋糕的。”
蔡芸菲瞪了詹文燕一眼。詹文燕却毫不在意,继续追问:“怎么样,洪义隆?”
“当然没问题啊。那我们去吃蛋糕吧。”洪义隆着回答,又对关煦晨说:“英语科代,那我们先走了。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英语科代。”秦俭、蔡芸菲、詹文燕异口同声地附和道,然后和洪义隆一起离开了。
关煦晨看着四人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迈开脚步,向体育馆的方向走去,可是走到半路,他又突然转身,朝校门的方向走去。
关煦晨心事重重地独自走着,不知不觉走到离学校不远的那家蛋糕店,却没有看到洪义隆几人。关煦晨止住脚步,看着里面琳琅满目、色彩缤纷的奶油蛋糕发呆。他看到一块方形蛋糕上面有两朵奶油挤成的小花,还放着两颗草莓和两片菠萝,想起三年前自己生日的时候,高星朗买过这款蛋糕给自己。他记得这款蛋糕三年前还是5块钱,现在已经要6块5了。
“我们的蛋糕很好吃的,你可以试试。”店员笑容可掬地说。她看了看关煦晨身穿的校服,又补充道:“刚才你们学校的同学也有来光顾呢。”
关煦晨微笑着摇摇头,然后继续往家里走去,脚步却愈加沉重。
关煦晨回到家门口,刚想掏出钥匙开门,却看到门开了。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从他家离开,而关妈妈站在门口眉飞色舞地说:“谢谢你们,有什么最新消息的话,麻烦通知我们。慢走。”
关上门后,关煦晨疑惑地问:“妈妈,那两个人是谁?有什么最新消息?”
“那两个是拆迁办的工作人员。”关妈妈兴高采烈地说,“广州市要建内环路,我们这里的宿舍楼要拆了。”
“啊?那我们不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关煦晨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很震惊,更不明白关妈妈为什么那么高兴。
“傻孩子,怎么会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呢?”关妈妈笑呵呵地说,“这里拆了,我们搬去别的地方住,新屋有两房呢,是大的两房,不是厨房改建的小房间。”
“是吗?那太好了!”关煦晨听了,兴奋地追问,“什么时候搬,搬去哪里?”
一直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的关爸爸这时发声了:“搬去北郊,也就这一年半载的事情。”
“北郊?”关煦晨兴奋的心情一下子被浇灭了。他之前与高星朗去东方乐园的时候,坐公交车也坐了大半个小时,而北郊比东方乐园还要更远一些。
“那么远啊?到时候我怎么上学,爸爸妈妈你们又怎么上班呢?”关煦晨一脸郁闷地问。
“傻孩子,别担心这么多。”关妈妈摸了摸儿子的头,滔滔不绝地说,“妈妈的单位在北郊有个门市部,我可以申请调去那里。你爸爸做小生意,到哪里都是一样的。至于你嘛,到时可以申请住宿嘛。说不定是等你上了大学再拆迁,到时你反正都要住宿,也不存在什么问题了。”
“档口的生意好不容易稳定些,到北郊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关爸爸嘟囔道,“而且小晨高三要住宿的话,学习恐怕会受影响吧。”
“小晨那么聪明,学习怎么会受影响呢?”关妈妈没好气地对丈夫说,“你别那么消极好不好。男儿志在四方,男人做生意不是应该到处跑才对吗?何况北郊的空气比市区好,房子又比现在的大。一点点困难都克服不了吗?”
关煦晨无奈地看着妈妈对爸爸发脾气,接着又想到什么,急切地问:“妈妈,高星朗他们家那边也要拆迁吗?”
“他们家那边应该不在拆迁范围。”关妈妈轻描淡写地说,“反正还是在广州嘛。到时候你们还可以通电话,周末还可以出来见见面,打打球。”
关妈妈接着指了指关煦晨手中的那个布袋子,脸上重现笑意,说:“这是高星朗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吧?你这个好朋友真不错。来,小晨,快把东西放好,洗手吃饭吧。今天是你生日,妈妈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菜呢。”
“好的,妈妈。”关煦晨答应道,心里却颇为沮丧地想,“这真是一个糟糕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