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9月23日,星期一。
关煦晨和高星朗走在上学路上。关煦晨看高星朗怏怏不乐的样子,就试探着问:“阿朗,你还在为昨天的事情不开心吗?”
“唉,小汤,不只是昨天……”高星朗大吐苦水道,“你也看到的,连续三个星期天训练完之后都是让我打扫卫生。现在教练还老是叫我做打杂的事情。本来新队员干些脏活累活也是应该的,可是现在脏活累活都推倒我身上,沈逸天他们几个反倒轻松了。”
关煦晨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是不是得罪教练了?要不你找个机会向教练说明一下,道个歉吧。”
“我是很尊敬教练的。”高星朗一脸无奈,“我也去问过杜教练,是不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好。但他只是笑着说,我在初中篮球队待过,比较熟悉情况。那我又什么办法?我总怀疑是上次的事情之后,乔子圣在杜老师面前说了我什么坏话……”
“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了……”关煦晨满脸愧疚的样子。
“小汤,你不要怪自己喇。”高星朗将手搭在关煦晨的肩膀上,劝慰道,“我是你的好兄弟,又是你的‘保镖’,难道看见你被乔子圣欺负都不出声吗?”
接着他又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无所谓喇。反正我又不像沈逸天他们是体育特长生,非得留在篮球队里。我打篮球都打了那么久了,大不了就退队,专心学习算了。”
“阿朗,你不要这样说……”关煦晨知道高星朗向来将篮球视为生命的一部分,现在听到高星朗这样说,他心里觉得很难过。
两人回到教室,同班的詹文燕走过来,递上一个信封,对关煦晨说:“关煦晨,刚才有人拿了一封信,说是给你的。”
关煦晨觉得有些意外,但还是微笑地道了谢。他接过信封,看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小关同学亲启”几个大字。
“那个人是谁啊?”关煦晨疑惑地问。
“我也不认识。”詹文燕回答道,“那个人穿着校服,个子很高,他说自己是高三的。他问我们班的英语科代表是不是姓关的,我说是。然后他就叫我把这封信给你了。”
“哦,好的,谢谢你,詹文燕。”关煦晨再次向詹文燕道谢,然后带着满腹疑惑回到座位上。
“阿朗,你说到底是谁给我写信啊?”关煦晨忐忑不安地对高星朗说,“个子很高,又是高三的,不会是你们篮球队的队长乔子圣吧?”
“你跟乔子圣又不熟,他写信给你干什么?”高星朗哈哈大笑道,然后又开玩笑地说,“他总不会因为上次的事情,给你写恐吓信吧?”
“啊,不会吧。”关煦晨更加惊慌了。
“小汤,我开玩笑而已,你慌什么。”高星朗笑着安慰道,“如果乔子圣真的给你写恐吓信,我就去揍他一顿。”
接着他又建议说:“你先打开来看看写什么嘛。”
关煦晨于是打开信封,将信纸拿出来展开,然后看了起来。看了几秒钟,他迅速将信纸折起来,一脸慌张的样子。
“小汤,怎么了?”高星朗见状,略显担心地问,“乔子圣不会真的给你写恐吓信吧?”
“这确实是乔子圣写的,但不是恐吓信,而是……”关煦晨红着脸小声回答道,然后将那封信递给高星朗,说,“你自己看看吧。”
高星朗接过信,将信纸展开来,只见上面用丑得要命的字写着:
“小关同学,
“你好。你可能不认识我,其实我也不认识你,甚至不知道你的全名。但是自从上次课间澡的时候见过你,我就被你的美豹深深吸引。你的浓眉大眼和漂挽长发就时刻印在我的脑袋里。
“我上课的时候想着你,下课的时候想着你,吃饭的时候想着你,打篮球的时候也想着你。
“我想有机会走进你的心非,也想给你一个机会了解我。
“今天下午放学之后,在生物园等你,不见不散。
孝达中学篮球队长乔子圣”
高星朗刚开始看的时候眉头紧皱,看完之后,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乔子圣给小汤你写的‘情书’啊,想不到你居然把我们篮球队长给迷住了。”
“嘘,别乱说。”关煦晨把手指放在嘴上,又抬头环视了一下教室,发现高星朗刚才的笑声没有引起太大关注,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小声对高星朗说:“这分明不是我吧。我哪有什么‘浓眉大眼’和‘漂挽长发’?”
“那倒也是。”高星朗勉强忍住笑,又不解地问,“不过‘漂挽长发’是什么意思啊?”
“我想他是想写‘飘逸长发’吧。这里面的错别字太多了。”关煦晨再次看了看那封信,也忍俊不禁道,“我估计你们的篮球队长经常语文不及格。”
“对啊,什么‘课间澡’,这家伙还在课间偷看别人洗澡呢。”高星朗笑得更大声了。
“好了,阿朗你别开玩笑了。”关煦晨嗔怪道。他转过头去看了看正在与其他女生说笑的詹文燕,一脸疑惑地说,“可是刚才詹文燕明明说,乔子圣问我们班的英语科代表是不是姓关的。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高星朗也一头雾水,只是恨恨地说:“小汤,别管这么多,反正我们把这封信交给老师,乔子圣就该倒霉了。”
关煦晨本想低调处理,可是经不住高星朗劝说,最终同意把那封信交给老师。于是他拿起那封信,和高星朗一起走出课室,往教师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两人走了几步,听见身后有人喊:“小关,英语科代表,等我一下。”
“哎。”关煦晨答应了一声,转过身来。只见一个留着短发的女生追上另一个秀发飘盈、皓齿明眸的女生,笑着说:“我也上洗手间。”
那个长发女生对着短发女生笑了笑,然后微笑着向关煦晨解释道:“她是在叫我呢。”
“哦。不好意思,”关煦晨挠了挠头,有点尴尬地说,“因为我也姓关,也是英语科代表。”
“哦,那么巧啊。”长发女生略显惊讶地问,“你是哪个班的?”
“我是3班的,我叫关煦晨。”关煦晨回答道。
“我是6班的,我叫关慕雪。”长发女生说完,微笑着向关煦晨和高星朗点点头,然后和短发女生一起走开了。
“挺漂亮的……”高星朗看着长发女生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阿朗,你也喜欢她吗?”关煦晨打趣道。
“是……啊,不是,小汤你说什么呢?”高星朗回过神来,窘迫地笑了笑。过了两秒钟,他指了指关煦晨手中的信,又学着电视剧里面的侦探说:“谜底已经解开了,原来我们队长看上的不是小汤你,而是那个关慕雪。”
关煦晨撇了撇嘴,扬了扬手中的信,小声问:“阿朗,那你说这封信该怎么办呢?还要交给老师吗?”
“当然要啊!”高星朗一脸不满地说,“让乔子圣那家伙受点教训也好。”
“可他也不过是喜欢了一个女生而已……”关煦晨若有所思地说,然后又问,“对了,阿朗,你们篮球队今天不用训练是吧?”
“没错。”高星朗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那放学后你先回去吧。我想去生物园,亲手把信还给乔子圣算了。”关煦晨又带着征询的语气问,“阿朗,你说好吗?”
“啊,为什么呢?”高星朗觉得不解,“乔子圣上次把你推倒,你怎么还为他着想了?”
“我不是为他着想。”关煦晨淡淡地笑了笑,继续解释道,“要是我直接把信给老师,老师肯定会把我和乔子圣叫去对质,也肯定会批评乔子圣。乔子圣送错了信,还让老师批评的话,肯定会很生气。他又看到我经常去找你,说不定会迁怒于你,又在教练面前说你坏话,或者再为难你。这样你在篮球队就更不好过了……”
“哦,原来小汤你是为我着想啊。”高星朗一脸感激,又建议道,“那放学后不如我陪你去生物园吧。”
“你和乔子圣的矛盾好像还挺深的,还是我自己去吧。”关煦晨微笑着说,又半自嘲半戏谑道,“放心,他喜欢的是关慕雪,又不是我,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下午放学后,关煦晨拿着那封信,来到校园东南处的角落,在写着“生物园”的大石头旁边顺着小道走进去,来到别致的小花园里面。这时候的生物园人不多,有一对男女学生在小花园中央的池塘旁看金鱼,还有一对坐在大树下的长椅上低声细语地聊天。他们听见脚步声,都显得有些紧张,在池塘旁边的那对男女学生连忙分开站立,坐在长椅上的那个男学生则慌忙起身走开两步。后来他们看见进来的也是学生,才松了一口气,各自归位。
乔子圣坐在另一边大树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个颇为可爱的小白兔公仔,不时紧张地朝生物园的入口张望。刚才他听见脚步声,脸上略过一丝兴奋,可是看到进来的是关煦晨,便失望地撇撇嘴,继续低头摆弄着手中的公仔。
关煦晨走到乔子圣面前,微笑着说:“乔子圣师兄,你好。”
乔子圣抬头看了看关煦晨,一脸冷漠地说:“你是谁啊?”
关煦晨没有介意,继续笑容可掬地说:“我叫关煦晨,经常去看你们训练的。”
乔子圣想了想,没好气地说,说:“哦,你就是那高星朗的同班同学吧。我在等人,没空跟你聊天,不好意思。”
关煦晨狡黠地笑了笑,明知故问道。“师兄,你不是在等我吗?”
乔子圣冷笑了一声,说:“你有病吧,我等你干什么?”
“师兄,这封信不是你让我们班的同学交给我的吗?”关煦晨说着,将手中的信递给乔子圣。
乔子圣接过信,看了看,脸色大变。他将手中的公仔放在一边,站起身,抓起关煦晨的衣领,怒气冲冲地说:“这封信怎么会到了你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