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6月16日,星期四。上午第三节体育课,跳高测验。
高星朗看着右前方1米24高的横杆,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助跑。来到横杆前面,他双手上举,右脚用力向前上方摆动,整个身体腾空跃起,两脚先后越过横杆,稳稳当当地落在垫子上,而横杆纹丝不动。
“高星朗,通过!”负责监考的小组长大声宣布。
“耶!”高星朗高兴地大叫起来。他看了看不远处1米08的场地,正好看到关煦晨起跳的一刻。关煦晨的右脚越过了横杆,左脚却碰到了杆子。他整个人落在垫子上之后,横杆晃了两下,掉在了地上。
“关煦晨,没通过!”负责监考的小组长大声宣布。
关煦晨一脸沮丧的样子,走到队伍后面重新排队。
高星朗走过去,有点吃惊地问:“小汤,你还没跳过1米08的及格线吗?”
“还没有呢。”关煦晨无奈地摇摇头,然后问,“阿朗,你呢?”
“我已经跳过1米24,有100分了!”高星朗兴奋地说。他看到关煦晨苦瓜干似的表情,笑容收敛了一些,安慰道:“小汤你肯定是最近比较少打篮球,所以弹跳力变弱了。”
关煦晨苦笑了一下,没有作声。高星朗想了想,笑着对关煦晨说:“来,小汤,你跟我来一下,我给你一样‘秘密武器’,保证你能及格。”
“阿朗,什么‘秘密武器’?我还要测验呢……”关煦晨弱弱地问了一句,但还是跟着高星朗来到操场边上的台阶旁。
高星朗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坐在台阶上,脱下运动鞋,递给关煦晨,说:“小汤,这双鞋就是‘秘密武器’。你穿上我这双鞋,保证能及格。”
关煦晨接过运动鞋,仔细端详了一下,觉得这双灰白相间的鞋子看上去很是高档,他半信半疑地问:“阿朗,这双鞋漂亮是漂亮,但里面装了弹簧吗?真的能够帮我跳得高一些吗?”
高星朗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压低声线,神秘兮兮地说:“小汤,我跟你说,这可不是普通的运动鞋,这是我们篮球队专用的运动鞋,据说是从美国进口的,可以增加弹跳力。我之前练习跳高的时候最多只能跳过1米16,穿了这双鞋之后,就能轻松跳过1米24了!”
“真的吗?”关煦晨听了,双眼发亮。他连忙坐在台阶上,脱下自己的帆布鞋,又将高星朗的运动鞋穿上,却发现高星朗的鞋子有点大,感觉在穿着拖鞋一样。
“阿朗,你的鞋太松了,我这样可跑不动。”关煦晨抱怨道。
“你穿几码的鞋?”高星朗问。
“35码。”关煦晨回答道。
“哦,我穿37码。怪不得。”高星朗想了想,让关煦晨把运动鞋先脱下来。他从自己的运动鞋取出两块鞋垫,又从关煦晨的帆布鞋取出鞋垫,然后小心翼翼地尝试将运动鞋的鞋垫塞进帆布鞋里面。他摆弄了一会儿,终于成功了。
高星朗将帆布鞋递给关煦晨,说:“来,小汤,试试看。这个鞋垫也是特制的,应该也能增加弹跳力。”
关煦晨接过帆布鞋穿上,站起来,原地跳了几下,接着跑了几步,然后跑回来,高兴地对高星朗说:“阿朗,好像真的比较有弹跳力呢!我感觉现在自己起码能跳过1米2了!”
“那你快回去测验吧,加油!”高星朗举起右手的拳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嗯。谢谢你,阿朗。”关煦晨微笑着说,然后一路小跑回到操场中间的测验场地去了。
高星朗看着关煦晨的背影,觉得他像一只雀跃奔跑的小猫。
关煦晨回到1米08的场地,重新排队,又不时转过头去看在操场边上的高星朗。
过了一会儿,轮到关煦晨了,他又看了高星朗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怀满信心地朝着横杆奔跑过去。来到横杆前,他跃身跳起,像一只敏捷的小猫,轻松跳过横杆。
“关煦晨,通过。”负责监考的小组长大声宣布。
关煦晨从垫子上爬起来,开心极了,朝着操场边上的高星朗做了一个“耶”的手势,高星朗则笑着向他竖起大拇指。
关煦晨接着又转到1米10的场地,同样比较轻松地跳过去了。接着他来到1米12的场地。他突然觉得有点紧张,不时看看操场边上的高星朗。轮到他的时候,他朝着横杆跑过去,跑到横杆面前,努力纵身一跃。他的双脚都过了横杆,但左脚碰了一下横杆。横杆晃动了几下,落在了地上。
“关煦晨,没通过。”负责监考的小组长大声宣布。
关煦晨觉得有点失望,便重新排队。但试了三次,还是没能成功。他于是回到操场边上,一脸沮丧地对高星朗说:“阿朗,我只能跳过1米10的横杆,只有70分。”
高星朗示意他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小汤,60分万岁嘛。何况你现在有70分,已经是‘万万岁’了。”
关煦晨被逗笑了。他脱下帆布鞋,把鞋垫取出来,却发现两只鞋垫的边缘位置都有些破损了。他将鞋垫递给高星朗,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阿朗,我想我把鞋垫弄烂了……”
高星朗接过鞋垫,仔细看了看,脸色大变道:“惨了,美国进口鞋垫弄烂了,这下子可要被教练骂了……”
关煦晨听了,也紧张起来,连忙说:“对——对不起,阿朗,是我——是我不小心。要不——要不我买两个新鞋垫赔你吧……”
高星朗拿着鞋垫仔细看了又看,然后抬起头,满脸愁容地对关煦晨说:“赔?怎么赔?这可是美国进口的鞋子呢。听教练说,这双鞋要600多块钱!鞋垫估计也没有单独卖的吧?即使有,我想也要两三百块钱!”
“啊?这是什么鞋子,怎么这么贵啊?”关煦晨听到这里,急得快要哭了,“我每个月只有20块零花钱,要不我分三年还给你吧。阿朗,你别告诉我妈妈行不行……”
高星朗这时突然用鞋垫打了一下关煦晨的大腿,笑着说:“小汤,你这傻瓜。我跟你开玩笑的!600块钱的鞋子,我也买不起。这双鞋子也就80块钱,鞋垫大概最多也就十几块钱吧!”
“80块钱的鞋子也很贵啊……”关煦晨心有余悸地说,接着又问,“那这真的是篮球队专用鞋吗?”
“这确实是我们篮球队要求买的鞋……”高星朗收起笑容,开始仔细观察鞋垫边缘破损的部分。
关煦晨见此,便说:“阿朗,要不——要不我还是分几个月把钱赔给你,你去买一双鞋垫吧……”
高星朗摇摇头,神色凝重地说:“我不是担心钱的问题。教练说过,这双鞋子只能打篮球的时候穿。我是担心教练知道我穿篮球鞋来参加跳高测验,会批评我。再说了,鞋子是教练帮我们统一买的,商店里面好像也没有……”
“那——那怎么办?”关煦晨开始紧张起来。
高星朗小心翼翼地将鞋垫塞回到自己的运动鞋里面,然后抬起头,笑着对关煦晨说:“没事的,小汤。鞋垫就是边缘烂了一点点而已,放在里面又看不见……
接着他指了指操场,说:“大家好像都测验完了,我们回去吧。”
“好啊,阿朗。谢谢你把鞋垫借给我,还有——”关煦晨说着,突然伸手去挠高星朗的腰部,弄得高星朗大笑不止。
高星朗连忙躲开,然后佯装生气道:“小汤你怎么这样子,我帮了你,你还要胳肢我?”
“谁叫你骗我说鞋子要600块钱。刚才可吓死我了。这是对你的小小惩罚。”关煦晨说着,继续伸手去挠高星朗的腰部,高星朗也出手“还击”。两人就这样一边打闹一边回到操场上去。
下了体育课之后,两人一起往课室的方向走去。关煦晨对高星朗说:“阿朗,刚才谢谢你把鞋垫借给我。不然我跳高就要不及格了。”
高星朗笑了:“小汤,你不是说过谢谢了吗?怎么这么婆妈,像个女孩子一样。”
“那我确实要谢谢你嘛……”关煦晨小声咕哝道,接着又稍微提高音量说,“对了,阿朗,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道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我们是好朋友嘛!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一定帮你忙!”高星朗笑着回答道。
“那倒不用上刀山下火海,”关煦晨也笑了,然后解释说,“是这样的,我在佛山南海有个表弟,这个长周末来广州看望我们。他也很喜欢打篮球,而且和你一样,也是学校篮球队。他听说你‘篮球小王子’的大名之后,想跟你见见面,切磋一下球技,不知道可不可以?”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当然没问题啊,我最喜欢和打篮球厉害的人交朋友了。”高星朗爽朗地回答道,又开玩笑说:“你表弟是南海人,那岂不是黄飞鸿的老乡?他是不是会‘佛山无影脚’?”
关煦晨被逗乐了,笑着回答道:“这我可不知道,到时你问他吧。不过就算他会‘无影脚’,你也不用怕啊。你们是打篮球而已,又不是踢足球。”
高星朗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他想了想,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这个星期六我们在体育馆训练,训练完之后我负责打扫卫生。要不你下午带表弟过来吧。我们三个可以在体育馆里面打打篮球。”
“太好了。谢谢你,阿朗!”关煦晨高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