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的脚步越发快,雪的飞舞越发猖狂。
幽州的冬不同于他处,幽州的冬越发热火,是铸造庠的干劲,是开拓运河的鼎力,是播撒种子的坚实。
又是一场足以将漫天披上白衣的雪。
府中。
祁威拎着祁愿,回到原来住过的小院。
“真的发芽了,神奇不?”
祁愿和祁威蹲在一棵树下,盯着树旁一株发了芽的苹果树苗。
两双眼睛乌黑如墨,如出一辙的清澈,幼嫩的绿叶在苍茫的雪色中格外惊艳。
祁愿伸出手,纤白的手指在苹果树幼苗上拨弄两下,鸦羽般的睫毛扑闪,清冷中沁着好奇的天真。
祁威侧目,见祁愿眸中含笑,眼底也沁出笑意,“愿愿,哥好好养它,等过几年,哥给你送大苹果吃。”
祁愿弯唇点了点头,手指拨弄着苹果幼苗,抬眸转向祁威的方向,对上祁威得逞似的笑,祁愿倏地反应过来。
祁威绝对不安好心!
果真。
祁威攥住祁愿的手腕,笑盈盈,“愿愿,幽州来了一位求医的大才,你看……”
祁愿医术高明,是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夏国诸多将领都曾被祁愿医治过重伤。
祁愿沉默,而后又在苹果树幼苗上摸了两下,点了点头。
祁威顿了顿,咳了两声,看向远处的青山连绵,遮挡半天橘色,“元遂最近挺辛苦的,你多劝他休息休息。”
元遂一专注起来,就像有用不完的劲儿,底下人有点受不了。
当然,他也受不了。
祁愿蹙眉,元遂最近重视兵器方面,经常很晚才回来,回来太晚后,元遂直接去书房睡,她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见过元遂了。
祁愿点了点头,决定从大棚那边抽出一点点注意力给元遂。
看完苹果树幼苗,祁愿没有来得及喝口水,便被祁威拉去军营,彼时,元遂正在练兵场训话。
祁威指着元遂长身玉立的背影,低头朝着祁愿吐槽,“你瞧瞧他那副模样,像是有人抢了他媳妇儿似……”
祁威对上祁愿乌黑的眸子,话语瞬间卡壳,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愿愿,哥不是故意的哈。”
最近和那群兵蛋子们待久了,说话越来越没把门……
祁愿瞧了祁威一眼,朝一旁的营帐走过去,打算等元遂训完话再说。
祁愿在营帐等了一会儿,元遂便掀开了营帐门,一阵冷风冲进营帐,将火炉中的火焰吹动,跳动两分。
元遂坐在火炉旁,手在火炉上晃动两下,汲取些温暖,凤眸转向祁愿,“愿愿怎么过来了?最近大棚那边不忙?”
临近年关,各处事情都不少,他们都挺忙,时常见不到面。
祁愿捧着茶杯,摇了摇头。
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围坐在火炉旁,一个烤着火,不知是在汲取火炉的温暖,还是在汲取身旁人的温度;一个捧着茶杯,盯着跳动的火苗发呆,瓷白的小脸在橙色火焰映射下,越发纯良。
临近黄昏,远山半遮,将橘色掩映在青色间,寒鸦三两,一片簌簌。
年关越发靠近,红色喜气越发浓稠,众人都松懈下来。
但,百姓的轻松欢快外,是各国皇室的岌岌可危的紧张。
来年开春,夏国率先出击,将齐国收入囊中,接二连三,是梁,韩二国,周国合并魏国,与夏国形成对峙局面。
彼时,还未见到落叶枯蝶,已是来年冬季。
又一年冬季,幽州还是幽州,只是物是人非。
元遂和祁愿将一束夏季便晾晒好的玫瑰干花放到元夫人墓碑前。
彼时的荀才没了遮挡容貌的胡髭,露出一张白皙清隽的面庞,垂着眸子,注视着墓碑前的玫瑰干花,面无表情。
马蹄声渐近,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落地,墓碑前站立的几人没有回头。
几息之后,又一束玫瑰干花放到墓碑前。
周宗元跪在墓碑前,双眸有些空洞,“母亲,您不该救我。”
若不是他被父皇算计,母亲怎会只身踏进周国皇宫?怎会被父皇宠爱的贵妃毒杀?
元遂站在一旁,紧握着祁愿的手,垂眸扫了一眼周宗元,便没有再理会。
一个母亲,不会舍弃任何一个孩子。
周宗元站起身,沉默几息,看向祁愿,“可以单独聊聊吗?我学了手语,可以听懂。”
元遂凤眸一眯,倏地将祁愿的手握紧,“周皇想做什么?”
他们唯一的联系,便是浅淡得可笑的血缘,唯一的连接是他们共同的母亲,但是母亲去世,他们便失去了可以给予对方一丝信任的可能。
周宗元无所谓笑了笑,看向元遂,“我们也算是亲兄弟,我能对自己的弟妹做什么?”
祁愿瞥了一眼周宗元,手拉了拉元遂,示意他放心,随后和周宗元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在元遂等人的视线范围内。
周宗元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似乎有一丝期盼。
“你懂玄门之术。”
祁愿摇了摇头,乱世之中,暴露太多不是好事。永远有人想将这些人收入囊中,但,得不到就会将他们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