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生的姬氏小陌皱巴巴的,连亲娘都嫌他丑:“好丑!一点也不像我们。看看这小爪子,像泡椒凤爪似的。”
“小孩生出来都这样,长开了就好了。”皇帝陛下安慰她:“你看他的眼睛和嘴巴,还是很像你的嘛。嗯,这眉毛和鼻子像朕。”
皇后娘娘气鼓鼓的:“好看的都像你,不好看的就像我咯?”
“怎么会呢?朕就觉得他眼睛和嘴巴最好看。”
“哪里好看,一点都不好看。”
“真的挺好看的。”
“不好看。”
“很好看呀,不信多找几个人来评评。”
“……好像是还不错。”
初为人父的姬杼很紧张。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尽管有乳母与专门照顾小皇子的宫人,一待孩子满月,他便坚持将小皇子的摇床摆在了苍郁的寝殿里,亲自照看。
初为人母的苍郁欲哭无泪地发现,原来怀胎十月的折磨不是结束,仅仅是个开始。
姬氏小陌半夜三更突然醒了,盯着宫灯手舞足蹈,没牙的小嘴还咿咿呀呀地叫唤个不停。因为记挂着孩子,姬杼和苍郁两个都睡得浅,听到点声音就马上醒过来了。
唤来乳母给他喂了奶,苍郁便将他抱在了怀里,轻轻拍着他想哄他睡着。可他骗完了吃喝,反倒更加兴奋了,小嘴说个不停,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看着他似乎要睁眼到天明的样子,苍郁便觉眼前都是黑的。
“朕来吧。”皇帝陛下从她怀里接过孩子,娴熟地拍哄起来。
“你歇着吧,没多久就要起来早朝了。”苍郁忧心地说。
“反正也睡不着了。”就姬氏小陌这劲头,是狠了心不叫他们好睡。
苍郁原想着自己每日照看孩子的都哄不好他,姬杼只怕也哄不住。哪知姬氏小陌很给父亲面子,在姬杼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亲娘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皇帝陛下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回到小床上,不失时机地向老婆邀功:“关键时刻,还得男人出马。”
“没良心的小东西!”苍郁嫌弃地瞥了圆嘟嘟的小家伙一眼:“我照顾他的时间比你多,他一点儿也不体贴我。”
“父爱如山,他觉得朕比较可靠。”姬杼很不要脸地给自己贴金。
苍郁恶狠狠地瞪他。
“一定是你平时太心慈手软了,他不怕你。”姬杼立即改口,一本正经地说:“他见我的时间少,怕我,才会一哄就睡着了。”
“真的?”苍郁很怀疑。他哄姬氏小陌时,笑得跟花儿一样,哪里吓人了?
“当然是真的。他怎么会没良心呢?不过想跟你玩罢了。”
说来说去,就怕她嫌弃这孩子。
苍郁抿唇一笑:“你倒闲,每日里忙着朝中之事不够,还有闲情琢磨该女人操心的事。快睡吧,能眯一会是一会了。”
“我们的孩子,怎能只叫你一个人劳累呢?”皇帝陛下适时卖乖。
他醒了就睡不着,看着苍郁丰腴的身子,便有了别样的心思,揽着她求欢。从苍郁生下孩子到现在,他有好一阵子没碰过她了。
“阿陌在外面睡着呢……”苍郁担心有碍少儿身心健康。
“叫乳母抱走。”
皇帝陛下,您如山的父爱呢?
姬氏小陌才几个月,还不会说话,有任何需求都是张嘴就哭,时常令父母感到很忧愁。
肚子饿了,哭。
尿布湿了,哭。
拉嗯嗯了,哭。
躺久了想坐起来,哭。
坐久了想站起来,哭。
抱怨你不理他,哭。
嫌你太烦了,哭。
……
皇帝陛下深切感受到生之有涯而学海无涯。这么多种不同的情绪浓缩在同一种表达方式里,辨认起来着实很有难度。
更重要的问题是——
“他现在到底为什么哭?”
半夜三更,姬氏小陌突然嚎哭不止,山一样可靠的父亲也哄不住他。
他半个时辰前才吃饱了睡着,一定不是饿的;尿布也换过,定也不是这个原因。
苍郁也没经验,提议道:“还是叫乳母来吧?”
“不!”皇帝陛下义正辞严地拒绝。前几日他得了空,大白天地溜过来逗儿子,儿子却只要乳母不要他,令皇帝陛下的自尊心大受损伤。
自此夜里就是父子培养感情的时间,但凡能不找乳母,他就坚决不让她接近姬氏小陌一步。
“那怎么办,你明天还上不上朝了?”就算是亲娘,每天夜里都睡不好觉,那也是要烦躁的。
“你先去睡吧,朕来就好。”皇帝陛下不回答她,还赶她去睡觉。
苍郁哪能真去睡?若是天明了皇帝陛下睡眼惺忪地出现在朝堂上,朝臣们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亲爹亲娘盯着孩子愁眉苦脸地琢磨到底还有什么能令他哭得这样厉害。
突然苍郁灵光一闪,看到了他空空的小爪子:“他每夜攥着睡觉的小帕子去哪里了?”
“不可能是因为这个吧?”皇帝陛下质疑道。他的儿子不能这么矫情吧?
“谁知道呢,试试吧。”苍郁取了一块小帕子塞进他的小手里——这本是平日给姬氏小陌擦口水用的,姬氏小陌却不知怎地却喜欢攥着它睡觉。
才捏住小帕子,姬氏小陌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扁了扁唇,喊着泪睡着了。
苍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难伺候,睡觉还得捏着东西。”
姬杼尤有些不信。他的儿子,大周的太子,居然有这么奇怪的癖好!他不甘地扒开姬氏小陌的小手,将帕子拿了出来。
苍郁连耳朵都来不及捂住,嘹亮的哭声就穿透了她的耳朵。
“陛下!”她咬牙切齿地瞪着姬杼。
姬杼愣了片刻,随手抓了个玉质小挂件塞回去。
姬氏小陌哭得更凶了。
姬杼垂头丧气地死心了,乖乖地将那块帕子塞回儿子手里。
姬氏小陌立即收了哭声,哼了两声又睡着了。
皇帝陛下可怜兮兮地望着皇后:“朕的儿子怎么能有这么奇怪的癖好?”
抓什么不好,抓块帕子。
皇后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别想了,睡吧。”
姬杼消沉了好几天,苍郁虽然觉得孩子还小,有奇怪的嗜好也没什么,但姬杼想不通,那几日她便格外和颜悦色,以免增加他的心塞。
通常姬杼起身去早朝后大约半个时辰,苍郁也就起来了。姬氏小陌醒得早,醒了就开始闹,总得要人哄。
这天苍郁起来,却一直没有听到姬氏小陌的吵闹声,觉得很奇怪。披了衣走到小床前,却发现孩子根本不在。
她以为是乳母抱去喂了,谁知乳母说喂了一顿就没见着了,着急了找了一圈,最后还是才端了早膳过来的香识告诉她,小皇子被皇帝陛下抱走了。
苍郁无语得很,他上早朝抱孩子去干什么?
那天的早朝热闹得很。
皇帝陛下一脸庄重地坐在龙座上,怀里抱着个奶娃娃。姬氏小陌第一回到这种地方,见到许多人,不仅不怕,还乐呵呵的傻笑。
原本肃穆的朝堂顿时变得不大对劲起来。姬杼说一句,他便学话似的也哼唧一句;朝臣们说着严肃的话题,中间可能夹杂着小皇子天真无邪的笑声。
姬杼翻看朝臣呈上的奏章,他能啃得着的就啃两口,要是啃不着,能糊点口水就糊点口水。
虽然很想指责皇帝陛下对待早朝略有些不尊重,可谁也不敢开口说话——不仅皇帝陛下,这个皇嗣他们也等了许久,皇帝陛下珍视一些也在所难免。
何况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谁也不想往自己身上揽。
唯一的不幸是早朝快到尾声时,小皇子突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满殿文武大臣顿时都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其中一些琢磨着是不是该给皇帝陛点建议,告诉他小孩子哭泣的一百零八种原因。
皇帝陛下却很淡定地摸了摸小皇子的尿布,对看不下去的赵常侍吩咐道:“去给他换块尿布。”
赵常侍傻了眼,他哪里知道该怎么给小孩子换尿布?
可他还是抱走了小皇子;皇帝陛下则没事人一样,继续同朝臣探讨方才没讲完的话题。
所幸苍郁早派了宫人候在后殿,除了乳母和日常伺候的宫人,姬氏小陌常用的物品也带全了。
赵常侍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将小皇子交给了他们。他出于好学的习惯,站在一边看宫人们如何照顾小皇子,以备以后皇帝陛下再突发奇想,他也好应付得当。
那个时候,赵常侍还不知道,他那双施惯了酷刑的双手从此就要和小孩子的嗯嗯和尿分不开了。
不过,就算他知道,能做的也只是更加努力地学习罢了——改变不了皇帝陛下,他就只能改变自己。
待姬杼下朝送姬氏小陌回长信宫,苍郁问他为什么带孩子去早朝。
皇帝陛下哀怨得很:“朕想教他务正业,他却拉了一泡嗯嗯。”
苍郁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