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蹲在秦无瑕身边掐她的人中,秦逸同几个贵族少年一同跑过来,慌忙问:
“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话音未落,秦无瑕已经嘤咛转醒,扶着额头昏昏沉沉地坐起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眼见一个个围着她的少女全在抿嘴偷笑,还有些人佯作关心地来问候她,其实却已经笑到不行了,脸刷地涨红,一把甩开要来搀扶她的阿依的手,蹦起来厉声道:
“你干吗拿东西砸我?!“
“不是我,是逸少爷砸的。”阿依往秦逸身上一指,否认道。
“那球不是我踢的,是他踢的。”秦逸往他身旁一个蓝衣少年身上一指。
那少年连忙摆手,窘迫地说:“我并不是故意要砸姑娘的,我只是一时失手,正巧姑娘经过。”
“哪里是失手,明明是失脚了。”身穿藏青色短打,腰束玉带,额上挂着汗珠,神采奕奕的墨矾一把搂住少年的脖子,含笑说,看向阿依,“你这女人反应得好快,竟然被你给躲开了。”
阿依没想到他也会来,她以为帖子下给护国候府只会有墨夫人前来参加,没想到墨四少爷竟然会来参加秦逸的生辰宴。
秦无瑕听了墨矾的话更觉窝火,恨恨地瞪着阿依,气愤地质问:“你刚刚为什么要躲开,都是因为你躲开我才被砸到的。”
阿依眨眨眼,认真地回答:“可是如果不躲开,被砸到了会很疼的。”
她如此诚实,秦无瑕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三哥!”就在这时,忽然听墨矾冲着远处欢叫了一声。
阿依望过去,只见十来个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俊美男子自远处漫步而来,与在赛场上玩蹴鞠的少年们相比,已经算得上青年们的诸位显然更胜一筹。从在场少女们两眼放光的耀眼程度就能看出来了。少年队憋屈得直咬牙,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还太青涩了。
这些青年们多半都是在场少男少女们的兄长,由秦俊和秦珠作陪,有说有笑。人群中有两个人分外引人注意。阿依有些奇怪为什么秦逸的生辰墨砚也会来参加,他们两个又不熟。另一个就是公孙霖,公孙霖的年岁比秦逸差得更多,虽然给公孙府下了帖子,可公孙家的几个小少爷都出席了,他其实没有必要亲自过来的。
除非……
就算公孙霖不想放弃,可公孙府不赞同他亦无可奈何,如此执着他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秦无瑕在看见公孙霖时,却眼眸一闪。
在众女还沉浸在羞涩与兴奋之中时,公孙柔已经率先过五关斩六将一路娇娇柔柔地飘到墨砚面前。眉眼含笑,软软糯糯地叫了声:
“砚表哥。”差点酥了人的骨头。
阿依捡起地上的食盒重新拎起来,对秦逸说:“逸少爷,我先退下了,我要去厨房了。”
秦逸觉得她那句“我先退下了”说得有点不伦不类。不过还是点点头。
阿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边围着的一群正在胡闹傻乐的少年,忽然小声说了句:
“原来逸少爷也有朋友啊,我一直以为逸少爷没朋友的。”
秦逸眼角一抽:“你什么意思?”
阿依无声地摇摇头,转身走了。
阿依将食盒拿回去交给厨房,刚一出来,却惊讶地看见墨砚正衣冠楚楚地站在日影下。她愣了愣,惊诧地问:
“墨大人,你迷路了?你究竟是怎么走才走到这里来的?”
“看见饲主竟然招呼也不打就溜走了,你好大的胆子。”墨砚眉一扬,强横地说。
阿依呆呆地看着他,半晌:“啊?”顿了顿。很好奇地问,“墨大人,你是来参加逸少爷的生辰宴的吗?”
“算是吧,我是陪母亲过来的,顺便有些事。”墨砚搔搔鼻梁。“你过来,我有话回头你去传给秦泊南。”
阿依愣了愣,见他一脸严肃的确是有事,忙跟上他。
两人漫步在林荫小道上,乍暖还寒的风迎面吹来,脖子以下温暖,脖子以上却还是有些沁凉。
“墨大人要说什么?”阿依歪着脖子,要迈很大的步子才能跟上他正常的步伐,墨砚察觉到这一点,下意识放缓脚步。
“听说皇后娘娘给秦大姑娘送贺礼了?”
“是。太太和大姑娘都很高兴,其他府里的太太姑娘们一看到皇后娘娘派人来给大姑娘送贺礼,更是一个劲儿地夸大姑娘呢。”阿依自己也很开心地说。
墨砚轻哼了一声:“你回头告诉秦泊南,宫里头最近正筹划着选秀的事,虽然还没定下来,但这件事肯定要有,只是具体时候不定。趁还没有定下来之前,若是不想让府里的姑娘入宫,就赶快选选人家吧。”
阿依心下骇然,呆了一呆,吃惊又疑惑地问:“选秀是什么?入宫是要进宫当妃子的意思吗?”
上一次的选秀是二十年前,阿依作为贫民窟长大的小丫头,又远离帝都,没听说过选秀亦算正常。
“选秀就是将全国所有十三岁至十七岁的未婚女子召集起来,经过层层筛选,选出一批品貌出众的女子留在宫中,或为嫔妃或为亲王妃皇子妃,剩下的就是宫女了。”
阿依越听越心惊,手托住脸,慌张地问:
“我已经十四岁了,难道我也要被选进宫去吗?”
墨砚瞥了她一眼:“放心,像你这种发育不良的身高和身板,若是被甄选,第一轮就会被刷下来。”
阿依额角青筋一跳,怒目而视:“墨大人,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你身为男子,就不能礼貌地夸我一两句,非要狠狠地欺负我才开心么?”
墨砚又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不过,若是皇上亲眼瞧过你,恐怕就不只是能入宫这么简单了。”顿了顿,他笑问,“你想入宫为妃吗?”
阿依一愣,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问,但还是皱眉,排斥地摇摇头。
“为什么?你知道妃子是什么吗?是皇帝的女人,是除了皇后之外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想要多少有多少,还有那些曾经欺负过你的人,你想杀多少杀多少。”
阿依想了半天,还是摇头:“我又不喜欢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而且也没有人欺负我。就算有人欺负我,下点泻药出出气就算了,干吗要杀了他,那样太不好。我还是更喜欢做大夫兼在这个府里打杂。”
墨砚眉一扬,扑哧笑了,顺手在她的后脑勺摩挲两下,摇头叹道:
“你还真是不适合,你这样的人入宫,不出三天就会死得很惨。”
“墨大人,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是在变着法说我是笨蛋,还诅咒我。”阿依一脸恼怒地道。
墨砚笑笑,在她的脑袋上拍一拍:
“你对秦泊南说,皇上似乎对济世伯府的姑娘有意,想挑一位姑娘入宫,秦泊南必不想让女儿为妃,秦大姑娘是嫡出,很有可能人选会是她,趁还来得及,让秦泊南尽快选个人让她出阁吧。”
“皇上为什么要选大姑娘为妃,皇上见过大姑娘吗?”阿依满头雾水,凝眉问。
“是否见过没什么要紧,是济世伯府的姑娘才是最要紧的。”墨砚意味深长地一笑,顿了顿,又拍拍她的脑袋,“还有你,我虽然没办法让你不抛头露面,但你记着在外边出诊时尽量不要让陌生人尤其是看起来富贵的陌生人看清你的相貌,你这张脸,说不定会成为灾祸的根源。”他意味不明地说完,扬长而去。
阿依满腹狐疑,还有点恼火,总觉得他最后一句话是在骂她长得丑的意思,然而更多的混乱涌上心头,她的心也跟着变得凝重起来。
转身往春冉楼去,然而刚走了两步,一抬头,只见迎面一名远山芙蓉一般娇美动人的女子正缓缓走来,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正在冷冷地看着她,竟是公孙柔!
阿依微怔,不过也没有多想,以为她只是路过,远远地屈了屈膝,侧着身子绕过她就想继续前行。
“站住!”在她即将与她擦肩而过时,公孙柔忽然冰冷地开口,只是她的声线是偏柔和的那种,在阿依听来并没有威慑力。
“公孙姑娘,从这边一直往前就是春冉楼,从那边一直往东走向右转就可以如厕,若是想出府的话一直往南径直走就行了。”阿依自以为周到地告知完,再次屈了屈膝,走了。
“站住!”公孙柔猛然回过身,两眼喷火,对着她的背影一跺脚,凌厉地喝道。
阿依只得顿住脚步,回过头疑惑地问:“公孙姑娘还想做什么?”
公孙柔却已经气势汹汹地奔过来,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扇过去:
“贱人!”
阿依却很伶俐地向后一仰,躲开了。公孙柔越发气急败坏,再次上前一步扬起手臂挥过来,阿依眉角抽抽地再次躲开,很费解地望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
“公孙姑娘,你想做什么?”
公孙柔二连败,气得脸涨红,还是不死心,又一巴掌挥过来,锐声道:
“贱人,若是你再敢勾引砚表哥,我必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阿依觉得这个姑娘大概是脑袋坏掉了,和她说不清楚,又不想挨打,于是她在公孙柔又一次挥掌而来时,也不犹豫,转身撒丫子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