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阿依一直歪在车厢壁上发怔,时不时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又摸了一摸,绿芽以为她肚子痛,关切地问:“奶奶,要不要喝杯热茶暖一暖?”
阿依没听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缓缓摇头,继续呆呆的发怔,弄得薄荷很是担心。
回到护国候府,阿依去虎松堂说了一声,这才带着绿芽回到墨云居,彩豹和黑虎卧在院门口打盹,院子里传来程娇标志性的大笑声,阿依皱了皱眉,晚饭时间都过了,程娇怎么还在?
虽然程娇的笑声很悦耳,像银铃般好听,但她笑得太大声了让阿依很头疼,阿依本身是个喜欢安静的人,自从嫁入护国候府墨云居一直都很安静,这样能让人静下心来的环境让她很满意,然而自从程娇借住到这府里来,只要墨砚在家她就不分时辰不管会不会打扰人地跑过来找墨砚玩,而且弄出的动静极大。
一次两次阿依可以当她是娇憨可爱,三次四次阿依可以当她是在边关长大自由习惯了,五次六次尚可以忍耐,然而几乎天天如此天天如此,即使是观音菩萨也要被吵得耳聋了。
阿依的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跨过门槛,然而让她的心更加憋闷的一幕映入眼帘,让她有一瞬的呼吸紧绷,有种窒息的感觉。
墨砚和程娇正在院子里玩一种名为“仙女棒”的手持烟花,这烟花在帝都的官宦小姐中非常流行,是女孩子也能拿着玩的烟火。程娇手里拿了一把五颜六色没被点燃的仙女棒,一支一支地递给墨砚,看他点燃了,伴随着兹地一声。烟花四射,释放出各色耀眼的焰火,仿佛细碎的花朵突然绽放,随着风在最最绚烂的时刻落英缤纷,那一刻极美。
程娇在墨砚身旁笑着拍手,仿佛很惊奇的样子,兴奋开心。放声欢笑。墨砚本不耐烦。但望着她充满喜悦欢乐小狗狗似的模样,却也忍俊不禁,莞尔一笑。
院子里充斥着浓浓的硫磺味。呛人的辛辣,阿依的胸腔内蓄满了浓浓的硫磺味,恼人的膨胀。
有什么东西似要炸开了!
“三嫂回来了!”程娇正欢呼着,一转眼望见站在院门口的阿依。立刻叫了一声。
墨砚这才自烟火弥漫中望过来,看见阿依回来了。唇角的笑容收起来,不太高兴地问:
“怎么才回来,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蒲荷郡主拉着我不让我回来。”阿依走过来,轻描淡写地回答。漠然地望向他手里的烟花,低声问,“今天又不是除夕。怎么突然在院子里放仙女棒?”
“哦,程娇说她已经好多年没玩仙女棒了。想念小时候玩的仙女棒,央我去给她弄几支来,她自己又不敢放……”
“三嫂,要不要一起玩,仙女棒很好玩的!”墨砚话未说完,程娇已经很欢乐地先开口。
阿依望向她,直勾勾地盯着她,一言不发,直到把程娇盯得浑身发毛,有种被鬼上身的错觉,阿依才朱红的嘴唇勾起,轻浅微笑,低声回答:
“我受不了硫磺味,程姑娘自己玩吧。”说罢,看都没看墨砚一眼,扭头进屋去了。
墨砚莫名其妙,回过头狐疑地望着她的背影,受不了硫磺味?你那配药室里到现在还存着一箱子硫磺,你会受不了硫磺味?
阿依进入卧室,换了家常衣服坐在里间的软榻上喝了半盏茶,拿起医书在灯下阅读,然而院子里那两个人放仙女棒竟然足足放了小半个时辰,程娇的高声欢笑隐隐传来,阿依心里的硫磺味随着院子里的硫磺浓度直线攀升。连绿芽都觉得恼火,小声对阿依道:
“奶奶,那个程姑娘也忒没有分寸了,这个时辰都快到就寝的时辰了,她还在别人的院子里跟别人的夫君大笑大闹的!”
阿依手持书卷,一双漆黑的杏眸里凛光一闪,没有做声,而是将书翻到下一页。
仙女棒终于放完了,然而接下来,程娇竟然登堂入室在外间缠着墨砚要墨砚明日一早陪她去北山上收集露水回来泡茶,墨砚不答应,她就在外屋抓着墨砚的袖子软磨硬泡地撒娇,甜腻腻地央求道:
“好嘛三哥,三哥你就陪我去嘛!三哥难道你娶了亲就不疼小娇了?三哥去嘛去嘛,好不好嘛!三——哥!”
柔腔百转的一句让阿依满口牙全倒,她声音太大了,甜得太让她反胃了,医书上的字再也看不进去一个,胸腔内蓄得满满的硫磺味仿佛就快要爆开了,她本就阴郁的心情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此时变得越加阴郁。
“三哥去嘛!”又是一声甜腻粘人的娇语。
嘭!
有东西爆开了!
阿依霍地从软榻上站起来,走到外屋,却见程娇正坐在墨砚身旁拉着他的袖子一直在用肩膀头撞他。
一张紧绷的脸阴沉下来,阿依直勾勾地看着程娇,沉声道:
“程姑娘,我虽然对你喜欢笑没有意见,你的声音也的确很动听,但是你的声音太大了,我还没有修炼到两耳不闻窗外声一心只读书的境界,你这么大笑大叫的我什么都做不下去,而且现在已经很晚了,天早就黑下来了,姑娘都不困吗,这个时辰该回去睡了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姑娘家太晚睡对身子可不好。”
程娇被她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做错了事的小兔子似的垂着头,羞赧尴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墨砚知道阿依这是恼了,连忙打圆场道:“一时玩忘了时辰,程娇你先回去吧,明天早上我让人叫你去北山上取泉水。”
程娇笑起来,用力点头,嗯了一声。
墨砚便命人提了两盏灯送程娇回去,一直目送程娇走远了回过头,却见阿依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怎么了?”墨砚一头雾水地问。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踹你一脚罢了,阿依看着他,淡声道:
“墨大人最近好像不怎么忙,以前常常半夜回来,休沐时也常不在家,最近却不到晚饭时间就回来了,晚上也很少出门,休沐时也都呆在家里。”
“最近衙门不忙。”墨砚回答,顿了顿,狐疑地望着她,“你什么意思啊,我在家碍着你了?”
阿依直勾勾地看了他半天,也不说话,忽然转身,走了。
墨砚莫名其妙,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态度?莫非更年期犯了?
夜里阿依翻来覆去睡不着,身旁的墨砚却睡得正熟,还四脚拉叉的把一条腿架在她身上,阿依心里一阵恼火,几次想把他从床上踹下去,生生地忍住了,从床上坐起来重新套上衣服出了房间到耳房练习针灸去了。
因为睡的晚起的也晚,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时墨砚已经出门了,问绿芽绿芽说三爷破晓时就起来和程姑娘去北山取泉水了,等到巳时程娇回来,巴巴地送来一瓮泉水,笑嘻嘻说:
“三嫂,这一瓮是我特地为你带的。”
阿依无言,两个人大清早一齐去取泉水,她的那一份还需要程娇给她带……
“墨大人呢?”
“三哥?三哥从北山回来就直接去衙门了。”
“有没有让你带什么话?”
程娇想了想,摇头回答说:“没有。”
于是阿依觉得自己的心腔深处有什么东西又燃烧起来了。
“三嫂,后天是三哥的生辰,你要送三哥什么礼物?”程娇笑嘻嘻问。
“后天?”阿依愣住了,怎么会是后天,墨大人的生日明明是三月三。
“咦?三嫂不知道吗?”程娇望着她愕然的表情,狐疑地问。
“啊?哦,程姑娘要送什么?”阿依压抑下心中的惊讶,反问。
程娇只是嘻嘻一笑,娇滴滴地吐出两个字:“秘、密!”转身蹦蹦跳跳地走了。
阿依哑然,无语。
晚间墨砚在外面吃了饭才回来,洗过澡就歪在软榻上咬苹果看卷宗,阿依立在他面前不高兴地问他生辰的事:
“我过去问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你告诉我是三月三,后天是怎么回事?”
“三月三是我的生辰,后天是我的诞辰。”墨砚不以为然地回答。
“……你至少该告诉我一声,”阿依此时已经明白了他的生辰有两天,一次是明的一次是暗的,“府里要办生辰宴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再说你明面上的生辰是后天,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是三月三还收我的礼物?”
墨砚看了她一眼,啃着苹果含糊不清地道:
“当初你问我是什么时候生的,我回答三月三生的又没有错,后天的事我还以为你是知道的,再说那也不算是‘宴’,不过是吃一顿罢了,娘说要热闹一下,二哥过两天就要搬去燕王府了。”
阿依看着他漫不经心的表情心里就冒火,阖府没人谈论后天的生辰她哪里会知道,他不认为那是生辰宴,可她作为妻子如果当天连个礼物都没有准备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她会多尴尬窘迫。
愤愤地转身,她一肚子不快地走了。
墨砚咬着苹果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的背影,怎么又生气了?莫非最近内分泌失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