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霖和姚嘉并没有看见阿依,湖边的男男女女太多了,两个人很快便去了湖畔码头,登上一艘游船向湖中心驶去。
阿依眸光微森,墨砚看着她的脸才要说话,就在这时,程娇扑过来,一把挽住墨砚的胳膊,笑意盎然地道:
“三哥,我们坐船去游湖吧!”
阿依收回目光,落在他们两个身上。
程娇微怔,紧接着悄悄对墨砚道:“三哥,三嫂心情不好吗,脸色有点可怕。”
“嗯,她今天心情不好。”墨砚点头回答。
他的随声附和让阿依心里莫名地有些火大。
三个人来到码头登上一艘游船,阿依静静地临窗而坐,单手托腮望向窗外。
程娇显然是个话痨,叽叽喳喳对墨砚说个不停让她觉得头疼,游船在湖中行驶了一会儿,不久与一艘华丽贵气的画舫擦肩而过,对面画舫的甲板上,公孙霖与姚嘉临风而立,交谈似很融洽的样子,公孙霖眉眼带笑,姚嘉媚态横生。
阿依看得心中一阵膈应,若非两船擦身而过各走各的路,再看上一会儿她一定会吐出来。
程娇终于去茅房了,墨砚耳根子能清净一会儿,回过头见阿依皱紧秀眉很不愉快的样子,走过来坐在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已经远去的公孙霖的画舫,浓眉一挑,漫不经心地道:
“他又不是你夫君,你至于一脸想宰了他的表情吗?”
阿依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更觉得膈应地皱了皱眉:
“我现在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冲动,我想在汤里给他下砒霜!”
“他也没法子。他上面两个兄长一个是庶出一个英年早逝没留下子嗣,他是实际上的嫡长子,谁让秦无忧肚子不争气第一胎没生个儿子,若是生个儿子,即使他想收房也没理由……你干吗瞪着我?”墨砚看着她,眉角狠狠一抽。
“墨大人的意思是,如果你娘子没给你第一胎生儿子。你也会收个房纳个妾?”阿依看着他。冷声问。
“我娘子不就是你么,我要是说是,你是不是打算在今晚的汤里下砒霜?”
阿依看了他一会儿。偏过头去不搭理他。
“你突然问出这个问题,莫非是你改主意打算给我生孩子了?”墨砚压根不在意她脸色地追问。
“墨大人,你、做、梦!”阿依很没好气,一字一顿冷声道。
“你放心。我不挑,你只要生一个。哪怕生出个蟑螂来,我也会接着。”墨砚一本正经地道。
“人和人怎么可能会生出蟑螂来?”阿依面皮一抽,看着他无语地道。
墨砚忽然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含着笑轻声说:
“所以你尽管放心大胆地生,只要生一个,不管生什么样都好。若一定要我选的话我倒希望是个小姑娘,虽然儿子也不坏。不过我还是想要一个小姑娘,一群儿子的家简直是地狱,再说我们家也缺姑娘。”
阿依看了他一会儿,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偏过头去,单手托腮。
墨砚见状心中一喜。
就在这时,程娇又一次冒出来,上来拉起墨砚的胳膊,笑嘻嘻道:
“三哥三哥你快来看,好大的鲤鱼,你快来!”说着生拉硬拽将他拽走了。
剩下阿依一个人坐在船舱里,望着他们两个人离去,她心里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这么不爽快呢?
中午时在程娇的催促下墨砚带着她和阿依前往一品斋位于湖心由三层画舫改建成的酒楼用餐,很大的画舫,甲板上三层,甲板下还有三层,装潢精美,华丽非凡,才一踏上画舫,琴瑟声如潺潺流水倾泻而出,余音于湖面上缭绕久久不散,环境极为优雅,是明镜湖上又一处游玩之地,亦是平日里喜欢清静的达官贵人必光临之地。
登上画舫,墨砚快步走在前面,阿依慢吞吞地跟在后面,程娇是个不甘寂寞的丫头,一边蹦蹦跳跳地走一边左右张望,听说她常年生活在边关,甚至连出生地都是荒漠无垠的边关,对帝都的锦绣繁华她是极感兴趣的,蹦着跳着就跳到墨砚身旁,又一次挽住了他的胳膊。
阿依看在眼里,她怕是一辈子也学不会蹦蹦跳跳地走路。
墨砚和程娇已经先走上楼梯,阿依还没走到楼梯前,一个伙计从她面前经过,手里抱了一袋野果子,被一个匆匆插进来的客人撞翻,手里的麻袋一松,一袋子野果咕噜噜全落在地上,小伙计吓了一跳,看着满地滚不停的果子,顿时哭丧起脸,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拾,而撞他的客人早已出门了。
阿依见状,默默弯下腰帮助他捡散落在地上的野果,绿芽也跟着一块捡。两人帮忙捡完了,抱了一捧走到小伙计面前,小伙计大喜又受宠若惊,让她们将抱着的果子全丢进他手中的麻袋里,满眼感激地道:
“谢谢秦大夫!”抱着一袋子野果开心地走了。
“他是谁啊,为什么会认得我?”阿依愣了愣,疑惑地问绿芽。
绿芽也不认得,想了想,笑嘻嘻说:“大概是奶奶以前的病人吧,奶奶忘记了他,他却认得奶奶。”
阿依想了想,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墨砚先上楼,回过头才发现阿依没有跟上来,站在二楼扶栏向下望,刚好看见阿依帮伙计捡果子,单手托腮凭栏而望,一双素来沉冷的墨眸柔煦如水,他望着阿依,朱红的唇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这一抹笑让程娇愣住了。
楼下,阿依才想登上楼梯,就在这时,另一头传来一个男子惊喜的声音:
“这不是秦大夫吗,秦大夫你可算回来了!”
阿依微怔,循声望去,却见一身便服的南安郡王世子含笑快步而来,身后跟了几个朝中权贵的公子以及御医院几个年轻新贵。御医院的御医也讲究一个代代传承,普通的大夫根本进不去御医院,御医们的祖辈通常也是御医,因而御医院的这些个新贵们别看和阿依同样是大夫,却与朝中的官宦子弟没什么两样。
御医院与百仁堂素来不和,这些御医院的人阿依并不认识,之所以知道他们是御医,一是他们身上带着的味道,二则是他们看她的眼神,好像她刨过他们祖坟似的。
“秦大夫,”南安郡王世子年近三旬,只有一个儿子,上一次他儿子淘气偷偷去骑马结果被马狠狠踢了一记窝心脚差点死掉,那时秦泊南在宫里,世子无奈只得请了阿依,阿依好不容易给抢救活了,从此阿依成了南安郡王府的专属大夫,此时世子看见阿依大喜,几步迎过来,笑道,“我已经打发人去护国候府请秦大夫许多次了,每次去府上都说你回乡探亲了还没回来,不想今儿竟碰上了。
秦大夫,家母的心疼病又犯了,你不在,请了许多大夫吃了许多药都不好,家母心里不耐烦,现在连药都不爱吃了,秦大夫今日可得空,家母被那病闹得茶饭不思,上一次家母犯病时秦大夫用了梅花针,马上就好了,这一次怕是还要秦大夫用梅花针灸一下。”
阿依微怔,南安郡王妃的心疼病她是知道的,若是可以她自然愿意去医治,然而现在……她用不了针……
“世子爷就别难为秦大夫了,”不阴不阳的语调自南郡王世子身后传来,柳屹然皮笑肉不笑地道,“听说秦大夫偷偷去探望她夫君却在战场上伤了右手,如今既不能诊脉也不能针灸,这样可怜,世子爷就别再提看诊针灸的事让在下的小师妹觉得难堪了。”
南郡王世子微怔,诧然望向阿依。
绿芽气得小脸刷绿,若不是对方是主子,她一定会冲上去咬他一口!
“嗳,柳御医,真的假的,秦大夫不能再看诊也不能再针灸,那不就是说她的从医生涯已经提前结束了?”胡御医佯作震惊地问,言语间却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真是可惜啊,还这么年轻,‘妙手医仙’唯一的接班人和继承人,竟然如此不小心伤了手,明明自己就是个大夫却救不了自己,难怪古话说‘医者不自医’,咱们日后也要当心啊!”
其他几个人故意随声附和地点头。
“妙手小观音,这么响亮又有趣的名号,之前明明那么活跃,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将帝都城里的其他大夫放在眼里,没想到最后却是这种结局,所以我以前就说过,做人要谦逊,要懂得尊长有序,切不可太轻狂。”
他话虽然只说了一半,傻子都明白他的意思是觉得阿依以前太猖狂了,如今伤了手是那时太猖狂的报应。
阿依思忖,她之前明明一直很谦逊,也尊师重道,长幼有序,除非是关系到必须要明确的学术问题,除此之外她向来讲尊敬懂礼貌乖巧低调,她到底什么时候轻狂过?
“罢了,手伤了也好,”柳屹然用一副关切的口吻微笑着望着阿依,说,“本来女子从医就不合规矩,先前是因为师父头脑一热,小师妹也该干点身为女子的分内事,趁不能再看诊了好好回家相夫教子吧,医界是男人的世界,女大夫本就是不应该存在的一种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