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今晚爵爷出诊去了,你要去兰院吗?兰院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人,周围却守卫森严,可不是那么容易潜进去的,若是被发现了,倒霉的可是我。”
“你可以把宣儿从兰院里抱出来让我看一眼。”殷素娘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说。
“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做那种事,若是我冒冒失失地进入兰院,被知道了也是会让爵爷起疑心的。”月姨娘满脸不悦地说,“不是我不想让你见宣儿,你是宣儿的娘,你自然想见他,可你也要为我想一想,我放你进来让你拿回你娘家给你的东西已经担了很大的风险了,你就不能拿了东西就走吗?”
“……可以,那你再帮我去个地方,宣儿……我就不看了。反正要走了,看了也是徒增伤心,就让他当成我已经死了吧,让他以为我死了,他心里也能好受一些。”殷素娘似为难地沉吟了半晌,带着一缕惊怕终于下定决心,咬了牙艰难地回答,语气里是浓浓的不舍与凄然。
月姨娘没想到能说动她,见她竟然这样爽快就同意了,大喜,连连点头说:
“你说的没错,见了也只会徒增伤心罢了,你还要去哪里,你不是要去素芳院吗?”
“本来之前没想去的,但既然进来了,想去一趟当时关我的暗室。上一次走得急,把母亲临终前送给我的簪子掉在暗室里了,本来暗室离素芳院太远了,我怕被人发现,可想想又觉得有点舍不得。”
月姨娘走在前面,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因为夜里太黑,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听出了她语气里浓浓的眷恋与悲伤。皱眉犹豫了片刻。去暗室比去兰院要安全得多,只要能避开巡逻的家丁。暗室那一头因为没有人正在被看守,所以防守松懈。只不过暗室离这里的确很远。可她又怕她不答应她去暗室,她又会重新要求去兰院看望宣儿。
犹豫了一会儿,她咬咬牙,还是觉得去暗室比去兰院更加稳妥,点点头道:
“既然你要去暗室,那回头可就别再要挟我又要见宣儿了。”
“不会。”殷素娘似乎很担心她会拒绝。见她竟然痛快地点头答应了。喜形于色,万分感激地福了一福,“多谢你了!”
月姨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论理她一直比殷素娘的地位高。过去她好歹也是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而她只是一个寄住在秦府父母双亡的孤女。
及至殷素娘重新归来,那时的月姨娘已经是一个体面的贵妾,而她却以客居的身份不尴不尬地居住在秦府,直至成了四姨娘她依旧比她低了一等。
然而不知为什么,每一次在殷素娘面前,月姨娘都会有一种自己才是那个被降了一等的那个。在殷素娘面前她仿佛一直在备受压制,今天看见平日里那样趾高气昂的殷素娘竟然向自己低头了,她的心里得意起来。
殷素娘觉察到了她泛在背影上的那一丝得意,冷冷一笑,杏眸中凛光一闪。
三个人一前两后来到过道儿的一间空房子里,月姨娘催促殷素娘和她的丫头去换上丫鬟的衣服。
殷素娘的丫鬟与她擦身而过。才要进屋时。月姨娘这才注意到这个人的手里竟然提了两只大箱子,她微怔。待殷素娘二人换好了衣裳出来时,盯着那个丫鬟手里仍旧提着的两只大箱子,蹙眉,疑惑地问:
“你的丫鬟手里提着的两只箱子是做什么用的?今天这样的场合竟然提了两只箱子来,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要整理东西自然要带了箱子来装,放心好了,她力气很大,不会因为箱子的事情露出破绽让人发现.走吧,先去暗室,之后再去素芳院。再不快些,待会儿被发现了,苦恼得可不是我。”殷素娘漫不经心地说着,径直向暗室的方向走去。
月姨娘望着她自行远去的身影,心里窝起一股火,却又不能发作,咬了咬牙只得跟上去。
夜深人静,许多大门都已经落锁,好在因为月姨娘在内宅理事,掌管了各道门的钥匙,一路上畅通无阻。
家丁巡逻的时间都是有规律的,就算不是月姨娘,殷素娘在秦府生活了许多年早就已经摸透了其中门道,因此三个人很轻易地避开了巡逻的家丁。越往暗室走草木越多,寒鸦鸣啼,冷风飒飒,即使知道此处还是自己的府邸,然而那刺骨的森凉还是让月姨娘头发直竖,毛骨悚然。
月姨娘本能地想停下脚步,却敌不过殷素娘的低声催促,只得提着一盏光线昏黄的灯笼,硬着头皮带领她们穿过枝叶茂密却荒无人烟的密林,终于停在了那座围墙高耸的荒芜小院。
月姨娘提着灯笼向紧闭的院门一照,拉起门上那一把玄铁大锁,皱起眉焦躁地道:
“这门锁了,进不去,你……”
一记手刀劈在月姨娘的脖颈上,月姨娘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剧痛,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殷素娘唇角噙着冷笑,伸手托住她倒下来的身子,用看蠢货的眼神不屑地望着她。
跟来的丫鬟锁儿立刻放下手里的两只箱子,上前一步,从袖子里取出两根细长的铁片,也不用灯,蹲下身子将铁片插进锁眼里,凝眉倾听,约莫过了小半刻钟,只听玄铁大锁内发出咔地一身轻响,锁儿眉头一松,摘下已经开了的大锁,推开院门,请殷素娘进去。
殷素娘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冷然,拖着月姨娘进入囚院,随手扔在一边。
锁儿拎着两只大箱子进来,关上院门。
殷素娘四处扫了一圈,漆黑的夜色里,囚院仿佛一头陷入沉睡的凶兽,随时都有可能张开嘴巴地让人胆寒着。
小的时候她可没少到这里边来,拜秦老夫人所赐,全家的错处都被归咎在她身上,于是到最后受罚的那个人总是她。
她冷冷一笑,走到之前秦泊南囚禁她要将她在那里处死的那一间屋舍前,原来囚院没有人时各门都是要落锁的,唇角勾起一抹没有一丝温度的笑意,秦泊南是个极为谨慎的人,只可惜他的对手却是能操纵着天下人生死的人,面对这样的敌手,即使再谨慎小心,即使再八面玲珑,都没有用。
她将挂在房门的铁锁拉了一拉,退后半步,锁儿立刻上前来,如法炮制以铁片撬了铁锁,打开房门。
殷素娘带着锁儿进入室内,用灯笼在里面照了一遍,紧接着锁儿放下手中的箱子,利落地打开,竟然从两只箱子里取出三四具幼儿的尸体,这些尸体身上还沾着土,虽然尸身尚且完好,有几个却已经有开始腐烂的迹象。
多数是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只有两个稍微大一些,均在三四岁的年纪,一看就是早夭了的孩童。
锁儿麻利地将其中一个三岁孩童安置在暗室的硬板床上,其他的全部堆成一堆堆在床下。
殷素娘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只不大的紫檀木匣子,走到墙角的桌案前,将匣子放在桌子下面的角落里,用一块帕子盖住。紧接着走到硬板床前,望了一眼那已经被去了衣裳赤身*的幼童,手中银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捏在指尖。
殷素娘俯下身子,半点恐惧也没有地直接将幼童从中间开膛破肚,用刀子在里面破坏来破坏去,直到将孩童的尸体破坏得不像样子,这才收了手。
紧接着从容不迫地与锁儿出了门,重新锁上房门,拖起还晕着的月姨娘出了囚院,落了锁,确定一切没有破绽,这才叫醒月姨娘。
月姨娘幽幽转醒,摸着剧痛的脖子,迷迷糊糊诧然地问:
“我怎么了?”
“你上台阶时摔了一跤脑袋磕在门上晕过去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叫醒,你快起来,一会儿巡逻的人就往这边来了!”殷素娘皱着眉,焦虑地低喝道。
月姨娘觉得不对劲,却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心里紧张会被巡逻的人抓住,连忙站起来,将心底里的那股子不安丢到一边去,集中精力于眼前,拉起门锁心焦地问:
“这门锁了,可如何是好?”
殷素娘亦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咬咬牙:
“罢了,若是被抓住我命都没有,那簪子我不要了。一会儿巡逻的人就该来了,还是去素芳院吧,把东西装了我就走,这时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罢,急匆匆地向素芳院的方向走去。
月姨娘对她的这个决定自然是双手赞成,心中一喜,慌忙跟上去。
顺利来到素芳院,殷素娘回到自己房间,先前月姨娘还担心她会把所有东西都装走,没想到她只是捡了几样装进箱子,便提出要离开。
月姨娘大喜,送瘟神似的连忙将殷素娘重新送出西后门。
“以后别再找我了!”月姨娘没好气地道。
“放心,就算想找你也没有机会了。”殷素娘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在月姨娘还没明白过来她的真实意思时,殷素娘已经带着丫鬟转身走了,并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