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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琛:

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跟你妈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不要为我们伤心,因为这是我们最好的归宿。

你妈善良了一辈子,我不希望她到死的前一刻,手染鲜血,我怕她死后还不得心安。所以,在你和姜念回国的前一晚,我替她执行了这个赴死的计划。

有很多事情,我无法当面宣之于口,所以只能以这封信的形式,开启我们父子之间第一次谈心——也是最后一次谈心。

我与你妈,相识于幼年。彼时你奶奶罪恶滔天,她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傅家先烈,皆为她所害。

我六岁还不会开口说话,时常被关在笼子里,与狗同住,与狗同食。那些岁月,是你妈偷偷送吃的给我,常常陪我在星空下聊天。我十岁时学会的第一个字,就是你妈教我的。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字是:人。

后来,你奶奶东窗事发,被处置了。你爷爷退下来,全心全意地照顾我。但那个时候,我对这个世界的感觉,是冰冷而麻木的,也不在乎任何人。唯有你妈每次来找我,我会感觉自己还是个人。

再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你妈再也没来找过我。我开始暴躁,经常自残,我想我是不是没那么惨了,所以小仙女不来看我了。但我还不会说话,你爷爷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再后来……我差点杀了保护我的j员。医生说我病了,你爷爷没有办法,忍痛将我送进了医院……我在精神病院足足住了六年,我逃过,我想去找你妈,但每一次都被抓了回去。

后来,我开始意识到,只有我不再伤害自己伤害别人,我才可能离开,回到大院儿里,再见到你妈。我太想见她了,所以我开始留意别人是怎么被判定‘康复’,然后顺利被家人从医院接走的。后来,我果然伪装成功,在20岁那年,医生微笑着将我交给了你爷爷,我离开了那个地方。

我出院之后,怎么都找不到你妈。我很暴躁,差点又犯病,但我知道不可以。如果我再回到医院被关起来,就真的没办法找到你妈了。

后来我渐渐伪装成为正常人,读书识字,但偶尔还是会因为一些刺激,小小犯病,不过我已经可以控制自己,除了定时吃药看医生之外,没有再被送回那个地方。

再一次见到你妈,是我23岁那年,我没放弃过找她,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一天我听见有两个女孩儿经过我身边,突然提到‘丘忆琳’这个名字。我一把抓住她们询问,她们告诉我,丘忆琳是一个花店老板娘的名字。

她结婚了。

那个叫姜权的男人,风光霁月,个性温柔,对她很疼很宠,她过得很幸福。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去偷偷看她。我买了一个相机,拍了很多很多你妈的照片,白天随身携带,晚上就抱着照片一起睡。

有时候想自残,想杀人,看看她的照片,我就冷静下来了。

她是我的特效药。

她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月亮,我想,就这么一辈子看着她,我也很幸福。

我原本以为,我这辈子都会这样默默地看着她,她也不会记得我是当年大院里那个可怜虫。可有一天,你爷爷突然闯进我房间,看着房间里贴满的她的照片,告诉我说……其实她很早很早就喜欢我了,只是后来她搬家了,找不到我了,后面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姜权。

你爷爷说,她想回到我身边,但她不能伤害姜权,所以得先跟我做一个试管婴儿,生下我的孩子之后,才能借孩子的名义回到我身边。

我不知道什么是试管婴儿,也不知道会有人用她的名义来欺骗我。

我只知道,是她说的,我就得听。

她想要的,我就得给。

后来……你出生了。

我有点失望。

因为你长得不像她,你长得像我。

我对你付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和温柔,就像她当年对我一样,你在我怀里从小小的一团,长到蹒跚学步,你越来越像我。

没一点像她。

你一岁了,可你妈还没有来赴约……

我有点难过。

终于我忍不住了,抱着你去找她,我问她什么时候回到我们父子身边,她看我的眼神又震惊又恐惧,像看陌生人。

姜权回来了。

他抱着她,很温和地对我说:“傅少爷,琳琳是我的妻子,她只会给我生孩子,还请您不要随意玷污她的清誉。”

我有点生气,她肯定是反悔了。

我想到你爷爷说过,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除非这个母亲是像你奶奶一样的坏女人。

你妈当然不可能是坏女人。

于是我将你抱起来,问她是不是不想认你,如果她不要你了,那我就把你丢到河里淹死。

她慌了,急忙上前来把你抢走,骂我说是不是疯了,怎么能对一个1岁的孩子下杀手。

我很开心——她果然还是爱你的。

虽然她出尔反尔,但我不怪她,谁让她是我的月亮,是我儿子的母亲。

女人生孩子,很疼的。

我做了一个人生中最疯狂的决定——把她抢回来。

现在想想,其实我不后悔。

因为我现在知道了——有人要害她。

如果我不把她抢回傅家,可能她早就被人害死了。

我宁可她恨我。

在那个年代,姜权大概知道我们傅家是不好惹的,所以他决定带你妈离开京市,离我远远地(我现在想想,应该是幕后人给姜权通风报信了,跟你爷爷被骗了一样)。

我带人去抢她的那天,姜权开车带她离开京市。

姜权和她被另一辆车撞下了大桥。

我跳下去把她救了上来。

她醒来之后姜权没被救上来,第一次冲我发了火,她哭着骂我,还拿东西砸我。

其实我也很疼。

我跳下去救她的时候,石头把我的背划了好大一道口子。

那个时候我隐约知道,我好像……害死了一个人。

是她的丈夫。

但我说不出道歉。

后来,医生告诉我,说她怀孕了,但她天生子宫畸形,生一个孩子已经很艰难了,如果还没恢复好,就生第二个孩子,她可能会大出血而死。

我让医生建议她打掉孩子,她同意了(其实你妈并没有子宫畸形,医生被幕后人收买了,我被医生骗了)。

不过她有条件——她要在老宅住一年,等姜权的消息,并且不许我去老宅见她。一年之后,无论姜权是生是死,她都会嫁给我。

我也提出了条件——她必须把你带在身边照顾。

我说,她是你的母亲,你很想让她爱你。

我没有得到过母亲的爱,我不希望我的儿子也得不到。

结果,她哭着骂我是个畜生,是疯子,她骂我不知道和哪个女人乱搞生了儿子,非赖到她头上,还害死了她的丈夫,还要害死她和她丈夫没出生的孩子。

当时你爷爷也在场,他终于跟我解释,说你不是你妈给我生的。

跟我做试管婴儿的女人,不是你妈。

是另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

我发病了。

不错,你爷爷告诉你的都是真话——我当时,确实差一点掐死你。

是你妈不顾危险,从我手上抢下了你,她说傅瑾松你别再造孽了,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要他,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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