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什么叫眼神杀吗?”
右胳膊打着石膏的何瑾,眉飞色舞地对着身边三位小护士说道:“就是眼神凌厉到犹如剑气,一眼瞪过去,人的魂魄都经受不住。”
“人最重要的就是三魂七魄,这都动荡骇然了,你们说火筛怎还能受得了,当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啥,为何我现在眼里没有杀气?你们一个个貌美如花、温柔似水的,我眼中哪里还舍得有杀气。”
“对付敌人,我的眼神才能让三军辟易。可对待你们,我......”
哄人的话还没说完,三位原本笑靥盈盈的护士小姐姐,忽然脸色一变,齐齐肃然敛身道:“拜见公主殿下。”
何瑾扭头一看,顿时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默默念叨:“杀气,杀气快来啊......对,要凶狠,一定要凶狠。”
朱秀英一只纤细的柔荑就抬起又放下,恨不得一巴掌抽死眼前这个无耻的小贼。
可身后还跟着大明太子朱厚照,英国公张懋、保国公朱晖,阳武侯薛伦这些人物,只能拿出皇家的气度来,勉强笑了一下,对着那些护士言道:“你们先下去。”
三位小护士都一副舍不得走的模样,一步三回头。其中一个胆大的,还将自己的丝巾留在了何瑾的床边。
虽然她们都知道,这位何主事是自己高攀不上的,可当不了正妻,能做个妾也好啊......如此能说会道,还力挽狂澜的少年英雄,哪怕只在府上当个使唤丫鬟,那也觉得天天有趣得紧。
可惜啊,公主殿下太凶了。自己得不到,还不给别人机会......
而看到这些大人物进来,何瑾神色不由认真了一丝。
沉吟了片刻后,忽然一口气地说道:“太子、公主殿下,英国公、保国公、阳武侯,请恕下官有伤在身,不能施礼,还望见谅了呀呼嘿!”
顿时,这些人又是一阵黑脸:说的好像你没受伤,就会跟我们好好施礼一样......另外,最后呀呼嘿又是个什么鬼?
好在,这些人也都清楚何瑾的秉性。
张懋攥拳又松开后,张了张嘴就准备要说些什么。可何瑾忽然又微微抬起了胳膊,打断他道:“你们看,这石膏比起以前的木头,是不是好多了?”
一下子,众人不由互相看了看,均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不知他要搞什么幺蛾子。
察觉到帐篷里的尴尬气氛后,何瑾赶紧又找了个话题道:“保国公,以后修城墙可要记得用水泥啊。”
“你看那砖石的城墙,一下就被火筛大军冲了个缺口。我保证用了我们西山牌水泥后,固原城这里必然固若金汤。”
这一下,张懋终于忍不住了,道:“小子,你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
“没,哪儿能啊......”何瑾顿时讪笑,神情很是有些虚假。
然而,张懋似乎也没心情搭理他,蹙眉道:“火筛去而复返了,此番虽兵马不多,但还是堵在了北门......”
“什么?”一听这个,何瑾差点将眼珠子都瞪出来。只是,他似乎不是震惊,而是......很欣喜的样子。
今日距离上次生死决战,已然是第四天了。
那一仗之后,火筛可谓损失惨重,仅剩的六万大军,又被巷战搞死了不少,估计如今手上能有的......呃,能有多少人来着?
朱晖一见他这样子,登时没好气地言道:“大概还剩三万人马。”
“上次是阳武侯只带了三千铁骑,昼夜兼程赶了过来,吓退了火筛大军。剩下英国公带的七千步卒,其实还有一日的路程。”
“随后的两天,我军趁势尾衔追杀,迫火筛军二百里。”
说到这里,朱晖也面色古怪至极,道:“可想不到火筛收拢了溃兵后,又卷土重来......明明已不是我等对手,却这般锲而不舍,真不知究竟意欲何为?”
“放心吧,此番他卷土重来,绝不敢再攻城或与我军正面交战的。想不到,这时候火筛还贼心不死,真是......”何瑾面色凝重,一字一句缓缓说着,可随后见众人都望向自己后,突然邪魅一笑道:“真是太好了啊!”
众人顿时一惊,跟看二傻子一样看向他:你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以为刚才你们要宣达陛下的口谕,让我回京了呢......”心情一放松,嘴巴就容易秃噜,不小心便将实话讲了出来。
“你不想回京城?”朱秀英又一次敏锐把握到了重点,一脸奇怪的看向何瑾:“之前死活都不要来,现在却不想走?”
“那,那是当然!”何瑾刚开始还想狡辩,可想到在场的人都不好忽悠了,就胡说道:“边关之危尚未肃清,我又岂能半途而废?”
果然,朱秀英随即一个白眼,道:“说实话!”
何瑾有些小委屈,绞着小手指道:“拐了太子和公主,回去不知是赏还是罚,那么早回去干嘛?”
这话就听着有那么几分真诚了,但朱秀英还是半信半疑,总觉得他贼兮兮的目光下,还隐瞒着什么。
但就在她准备继续追问时,张懋却又开口了:“听刚才之言,火筛此番的举动,你已知晓其缘故?”
“你们还没猜出来?”何瑾这就有些郁闷了,也觉得自己脑子跟他们不一样了:“你们仔细想想嘛,圣旨刚来的时候,火筛就半日百里一路杀到了城下。然后,他竟然还知道固原城西门的弱点......”
五人不由对视了一眼,还是朱秀英最先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你是说,固原城里有内奸?”
“不错!”何瑾就有些放心了,这证明自己只是聪明一些,不是脑子有问题:“所以,此番火筛贼心不死,公主铁定也知道,他想要什么了吧?”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朱秀英随后便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固原城里有内奸,他早该攻城时令其作为内应,跟想要什么有何联系?”
“因为那内奸,早被我们抓住了啊!”
何瑾就痛苦了,不得已一一解释道:“这不都明摆着嘛。就是之前那些贪墨军饷、残虐士卒的武官当中,有人跟火筛产生了勾结。”
“待圣旨一来,他们得知逃生无望,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通知火筛,打算干脆来个鱼死网破!”
“只要固原城被攻破,他们就可以归降了火筛。虽说京城的家眷会被连累,但至少他们保住了性命。”
说着,何瑾不由冷蔑一笑,道:“不要以为这些人有下限,他们为了继续活命,可是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听何瑾如此一解释,众人才登时反应了过来:不错,假如不是这样,火筛就不可能在圣旨一到达后,便开始对大明边关发起进攻。也只有那些熟悉固原防事的武官,清楚西城门的漏洞。
也因为城内这些人提前被何瑾一窝端了,所以火筛攻城的时候,他们才没法儿作内应。一切的解释也就......等等,还是不对。
这些还是没解释,火筛究竟想要什么,为何来攻固原?......
“因为太子殿下在固原!”何瑾就一指朱厚照,急得都有些口不择言:“他整天在我们眼前晃,我们当然觉得习以为常,甚至嫌弃是个添乱惹事儿的倒霉孩子。可站在火筛的角度想想,这是什么?”
“是金山,是银海,是要挟大明的巨大筹码,是哪怕让陛下割让关中一地,我们都不敢不从的宝贝疙瘩啊!”说着,何瑾语气变得有些阴冷,道:“甚至火筛更阴险一些,还可以囚禁太子不放,钝刀子割肉......”
这话一出口,众人才恍然大悟:不错,朱厚照可是大明江山,礼法上唯一的继承人。一旦落入火筛之手,人家真的会予取予求,而大明恐怕也只能任其宰割。
如此巨大的好处在前,火筛当然会拼着自己声望不要,败光部落里的勇士,也要不惜一切攻破固原。
“而且火筛膝下无子,据锦衣卫探明的情报,小王子觊觎蒙郭勒津部落已久,火筛在草原上的地位岌岌可危。只有抓住了大明太子,他才能有所转机。”
说完,何瑾才下了定论:“这也是为何那些内奸们一通知,他当即就会来攻打固原的原因。”
一下子,帐篷里鸦雀无声。
有脑子的人都愣愣看着何瑾,真不明白如此隐秘诡异,又理所应当的线索逻辑,自己为何一点都没意识到,而何瑾这妖孽便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唯独没脑子的朱厚照,却委屈了起来,悠悠道:“原来我在你们眼里是棵草,在人家那里才是宝......”
何瑾就忽然嘿嘿一笑,道:“太子殿下,那我把你送给火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