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宁侯府中,张家两兄弟又贼头贼脑地凑到了一块儿。
弟弟张延龄这会儿,跟只吃了辣椒的耗子一样,来回焦急地在张鹤龄面前窜个不停,还忍不住抓耳挠腮地嘀咕道:“这可怎么办呀,该如何是好......”
“你能不能坐下,晃得我头都晕!”
张鹤龄也没什么好脸色,但还是自我安慰道:“不就是那个王英,六天都没消息吗?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说不定......他正好儿被谁给杀了,死无对证,岂非一下合了我们心意?”
“咦,这也说不定啊。”张延龄顿时眼睛也亮了一分,道:“他本来就是个杀手,仇家肯定有不少的......”
但很快,他又垂头丧气起来,懊恼道:“兄长,这话你自己信吗?何瑾那小子可邪性得很,王英又偏偏这会儿没了消息,你觉得这能只是巧合?”
“我不这样想,还能怎么办!”张鹤龄彻底被弄烦了,吼道:“还不是你一直在我耳边嘀咕,我才一时心软听了你的话......”
这话出口,连张延龄都觉得别扭,道:“兄长,你都派人刺杀何瑾了,还是什么心软的人?”
“我,我!......”张鹤龄顿时被噎得不轻,弟弟这话......自己竟无言以对!
就在两兄弟陷入一阵诡异沉默的时候,门外管家带着一位宫娥进来了:“老爷,伯爷,皇后娘娘差人,有请二位去坤宁宫。”
两兄弟顿时对视一眼,均不明白姐姐这会儿找自己有什么事儿。不过他们也清楚,自己的荣华富贵全捏在张皇后的手里,断然不敢拒绝的。
一路到了坤宁宫,两兄弟还没调整好状态,就见那位宫娥已进去禀告了。两人来这里也熟了,自不用等候,也随即走了进去。
可不料,坐在一张飞凤潜龙椅上,背对着他们的张皇后。刚听到脚步声,便猛然厉声呵斥道:“你们两个,还不给本宫跪下!”
两兄弟顿时一呆,疑惑喊道:“姐?......”
张皇后这才转身,面带愠怒指责道:“本宫早就知道你们两个,仗着本宫的纵容,横行无忌。多少弹劾奏疏送上陛下御案上,陛下都强忍着没有处置你们!”
“原以为这样,你们总会知道点感恩,会收敛一些。可想不到,你们越来越胆大包天,竟然还学会买凶杀人了!”
一下子,两兄弟脸色铁青。
张鹤龄咽了咽唾沫,上前道:“姐,你是听谁胡说八道,我们可一向......”
“给本宫跪下!”
一见两人还打算不承认,张皇后顿时面色失望愤怒至极,厉声痛斥的同时,猛然将手中的玉如意砸在了地上。
随即她眼角泛泪,又失望至极地指着两人,道:“好,好......还不肯承认是吧?”
说着,一旁的宫娥,便将一支断箭呈给了张皇后。
张皇后接过之后,面色阴冷地言道:“这支箭,虽然被锉掉了御制的标识。但本宫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两个月前,你们从陛下那里讨要的。”
“本宫当时还奇怪,我们张家又不是什么武勋之家,你们讨要箭支盔甲干什么。现在想想,那时正值校阅之际,陛下颁赐了不少武备给勋贵子弟......”
“如此算来,你们一直就对何千户怀恨在心,时时刻刻准备着机会报复是不是!”
“姐,你自己也说了,陛下颁赐了不少勋贵子弟武备。这支箭又跟其他的箭没两样,你怎么能平白......”
张延龄心里十分清楚,此事他们打死都不能承认。可话刚说了一半儿,就被张皇后狠狠瞪了回去。
也就是这一瞪之后,她又忽然惨笑了两声。
随即就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仔细地端详了两人一眼,道:“行吧,既然你们不承认,那就当不是吧......”
“姐......”两兄弟谁都听得出,张皇后的语气很不对,赶紧想上前安抚。
可不料他们刚往前走一步,张皇后便露出了厌恶的神情,陡然怒声呵斥道:“跪下别动,别想再来哄骗本宫!”
两兄弟顿时被吓住了,只好又乖乖地跪下,但神色却愈加惶然可怜了。
但这次张皇后却不为所动,而是既痛心、又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话:“一支箭,一百二十步的距离......就算是有名的神射手,也不敢保证没一点的偏差。”
“你们要知道,何千户当时可是正死死地在护卫着皇儿,假如这箭偏了那么一丝丝......”说到这里,张皇后已转过头,不愿再看两人。
两人顿时心中掀起了万顷巨浪,面色瞬间惨白无比:谁都知道,兄弟就算再亲,也比不过亲生儿子。
而这一次他们的做法,虽然是无心,却狠狠地踩在了张皇后的底线上。
“既然你们都不念及舅甥之情,本宫何必自作多情,还将你们当一家人?”说罢,张皇后摆摆手,毫无感情地说道:“你们退下吧.....”
“姐!......”
这一下,两兄弟真正急了:要知道,他们所有的倚靠,就是眼前的张皇后。而此番张皇后的话,显然表明已对他们彻底寒了心,不会再管他们了。
一想到这里,两兄弟当即六神无主,拼命膝行爬着想要向张皇后求情。可就在他们刚爬了两步后,便看到眼前分别被一位太监挡住了。
“奴婢恭送侯爷(伯爷)回府。”两位太监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说道。
“姐!你万不可听信谣言,我们是被冤枉......”张鹤龄和张延龄两位,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张皇后仍旧扭着头,只是厌恶地挥了挥手。
这下,那两位太监便不客气了,直接招呼来门口的侍卫,将两兄弟架着拖了出去。丢出宫门之后,厚重的大门缓缓关闭,不给他们任何哭喊求饶的缝隙。
一时间,仿佛被潮水冲刷溺毙的恐慌感,迅速在两人体内蔓延。两人颤抖着身体,眼睛里都是绝望地对视着。
许久之后,还是张鹤龄先反应了过来。
不过,他的脑回路实在很神奇,这会儿不想着如何解决问题,而是开口言道:“是哪个挨千刀的,在皇姐面前挑拨离间我们?”
这时,一位少年便拎着把倭刀,快乐地E了过来。
他面色淡然,又带着些许的嘲讽:“面对疾风吧,哈撒给!......二位舅父不想想,能在母后面前打小报告的,除了孤还有谁?”
“太,太子殿下?......”张家两兄弟看到朱厚照,顿时傻了眼。
朱厚照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当即就显摆道:“昨天夜里,孤故意半夜惊醒,然后鬼哭狼嚎了一番,惊动了母后。”
“母后赶过来时,孤就说这两月来,一直半夜惊骇。”说着,他还不忘嘚瑟道:“二位舅父不知道,孤当时的演技,多么高超在线!”
“嗯?......”张家兄弟此时一头雾水,还搞不懂朱厚照的意思:“然,然后呢?......”
“然后母后就请了太医呗。”朱厚辉又转着手里的倭刀,调皮地笑道:“只不过,那位太医是李言闻,早就被大哥交代过了。”
“他便说孤这夜半惊悸的毛病,是因受惊吓所致.....至于那惊吓嘛,当然就是两月前的那场刺杀喽。”
听到这里,张家两兄弟才算彻底明白了:怪不得今日张皇后,忽然将自己叫到了宫中,没头没脑地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只是......太子殿下,我们可是你的亲舅舅啊!
为了一个外人,你竟然要害我们?
谁料,朱厚照根本懒得搭理他们,又快乐地E了回去,道:“面对疾风吧,哈撒给!......二位舅父,是不是觉得很好玩儿、很刺激?”
“舅父差点给了孤一箭,孤倘若不投桃报李,不是让外人说孤这外甥,不随着舅舅嘛......死亡如风,常伴吾身,哈撒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