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跟满营的教官士卒,登时跟看怪物一样看着何瑾:军师,这是计较自己脑袋,值不值钱的时候吗?这难道不该,先想着如何保住脑袋吗?
可何瑾的脑回路,就是跟他们不一样,还是气愤道:“不行,我得找他们说说去,太不尊重人了!”
说着,他真的迈步就要往营外走。
反应过来的朱厚照和教官士卒们,当时就急了,连忙跑过来拉住他道:“军师,军师你......呃,先消消气儿,这事儿咱得从长计议。”
还是出身高门大户的徐光祚会办事儿,劝了这么一句后,又让常怀先从后面抱住何瑾,硬拖着他回了中军大帐。
就这样,何瑾还不甘心呢。
两条腿儿乱扑腾着,嘴上不停叫道:“你们谁也别拦着我!太伤人自尊了,这事儿我跟他们没完,没完!......”
“军师,咱先不说这事儿跟他们完不完。”徐光祚一脸纠结地望着何瑾,小心翼翼地道:“在下知道军师无惧生死,只为大明社稷的未来。可......”
“谁说的?”何瑾却不认可,打断他道:“大明社稷有我没我都不差啥,可这事儿,我就是气不过!......”
徐光祚顿时......一脸黑线。
足足反应了半柱香时间,才找回自己的思路:“不是,军师......这种事儿难道不该先谋身,再谋人吗?”
“谋身?”何瑾一愣,道:“他们还想糟蹋的我身子,才给我一百两?不行,这事儿太欺负人了,我铁定跟他们没完!......”
“没完你个大头鬼!”
朱厚照实在听不下去了,猛然憋红了脸,怒吼呵斥道:“他们要杀你,要派人杀你啊......知不知道!”
“我,我知道啊......”何瑾这才被吓住了,弱弱地反问道:“可,可他们出的钱太少了啊......”
‘砰’的一下,朱厚照气得又拍了桌子,道:“你还要不要命了?”
“当然要啊,命只要一条,我不在乎谁在乎?”
众人一听这话,觉得何瑾脑子没毛病啊......这逻辑啊,说话什么的,不都挺清晰的吗,怎么就不干正经事儿呢?
可不料,随后又听何瑾继续弱弱言道:“可他们也杀不了我,以及我的家人啊......这段时间,我就呆在军营里,哪儿都去不了。派刺客来戒备森严的军营来杀我,除非他们脑子被驴踢了。”
“至于我的家人,不是说陛下已派了锦衣卫保护吗?再让火儿去通知一声,告诉秀儿和清霜这几日就呆在家中,不也没事儿了吗?”
“嗯?......”众人不由就对视了一眼,忽然便觉得:没错啊,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儿呀......我,我们刚才穷担心了个啥?
一时间他们面面相觑,觉得原来人家何瑾脑子没病,他们脑子才有病。
“叔,叔父......”张仑琢磨了半天,才抓住他话里的一个漏洞:“你怎么光想着通知两位婶娘,叔奶奶难道就不用通知了?”
通知我娘?......呵呵。
少年,你果然太年轻,她要是知道了这事儿,肯定会......高兴死了。不把京城整个地下暗杀黑市,搅个天翻地覆才怪。
人家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嘛,还是放过他们吧。
“可,可军营也会放假啊,军师难道想一辈子就呆在营里?”张仑的问题换来了淡淡的嘲讽,朱厚照却还浑然不觉,又再接再厉问了个更蠢的。
何瑾果然都没耐心了,道:“殿下,勋贵的权势,大部分早就被兵部给夺了。如今之所以还能这般跋扈嚣张,无非就是倚仗着圣眷而已。”
“倘若昨日的那场闯营,他们真将这座军营闹个天翻地覆,陛下说不定还会顾忌几分。可他们连番几日的表现,简直就像一连串奇丑无比的闹剧,已让陛下彻底看清了其色厉内荏的本质。”
“勋贵没了一腔血勇,就如猛兽变成了只会哼哼唧唧的弱狗。微臣扒掉了他们最后遮羞的裤衩后,他们看似更加怒不可遏,还放出了要取我首级的传言。孰不知,这愈加暴露了他们无能,更使得陛下对他们嗤之以鼻。”
“而陛下对他们越是厌恶,他们就越没了资本。对付这些已根基不复的家伙,只需见招拆招、反戈一击即可,又有什么值得好担忧的?”
这番话落,大帐里登时一片抽气声。
谁都没有想到,何瑾看似吊儿郎当,却有着一双洞彻九幽的慧眼,早就将勋贵集团分析得剖皮见骨!
尤其对于徐光祚来说,对此更是感同身受。
徐家按说当是大明朝,当之无愧的勋贵之首。可结果呢,自定国公第三代起,徐家在勋贵集团中便日趋没落。
徐光祚的祖先徐永宁,多次被朝臣御史弹劾,还因误毁制书一事被连坐,已称病三十多年未上过朝。而他的父亲徐世英,更是因饮酒宿娼一事,被丢入过大理寺受审,至今未曾袭爵。
到了徐光祚这一代,已从祖父和父亲遭遇上,看出勋贵集团的显赫或没落,说白了就是寄托在皇帝的宠信上。
而如何才能得到皇帝的宠信?
徐光祚之前对此并不清晰明朗,直到遇见何瑾之后,他才渐渐有些开窍儿:只有成为对大明朝真正有用的勋贵,才会圣眷不衰!
否则,哪怕祖上功业再大,皇帝顾忌有再多,也会从根本上被瞧不起!
想到这里,他不由赶紧开口问道:“军师大人,那你已想出了对付刺杀的法子?”
这时候,徐光祚已彻底想明白了:虽说自己是勋贵子弟,但要想着徐家再度崛起,其实更应跟何瑾站一起!
只有何瑾带着这支新军,重扬大明军威,他徐光祚才会重新进入皇帝的视线。
所以,这时候他可不愿让何瑾出哪怕一点意外!就算那些人跟他属于一个集团,必要的时候,他也要拔刀相向了!
可无奈,何瑾根本同他不是一类人。
在徐光祚看起来利益未来攸关的大事儿上,何瑾仿佛就跟谈论晚上吃什么饭一样,郁闷地摆手道:“我当然......还没想出来啊。”
“你们这么多人围着我,上来还叽叽呱呱的,我哪有功夫儿安静地想上一想?”
“那军师你......”
徐光祚登时就要气炸了,可一看何瑾抬眼瞪他,语气不知为何就软了下来:“你就好好地想想嘛,我们先出去,先出去还不行吗?”
不大一会儿,营中的人就走了个差不多,连朱厚照都没留下。
但就在刘火儿和陈明达两人,也要退下的时候,何瑾却忽然小声开口了:“哎,你俩要干啥去?”
“给,给老大你一点安静的空间......”刘火儿和陈明达就愣了,道:“老大不是挺喜欢静静的吗?”
“静静个大头鬼啊,就这点儿屁事儿,还用得着去想?”
刘火儿和陈明达闻言对视一眼,不由先是一愣,随即就双眼放光:瞒着别人不告诉,这明显是......老大又要出阴招儿了啊!
一时间,两人不由也激动起来,贼兮兮地凑上来问道:“老大,计将安出?”
何瑾当然也笑得很阴险,暗搓搓地道:“这事儿呀办好了,咱说不定又要发财了......你们先这样,再那样儿,最后就那那样!”
刘火儿和陈明达听完,忍不住又是一对眼儿。
刘火儿就伸出大拇指,对何瑾言道:“老大,你真是坏得头上冒烟儿、满肚子毒水儿!”
陈明达则喟然一叹,道:“我怎么跟了你这样的东家,真是老天无眼啊......”
“嗯,嗯?......”何瑾不由先满意地笑了。可笑着笑着,又觉得他们的称赞,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唉,算了,反正是夸我聪明、能挣钱的意思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