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鱼看着眼前蔓延至天际的粉,终于明白了方才为何会闻见高斯年身上的那股花香。
原来并不是故意为之。
她淡淡地说,“伯母一定是很温柔的人!”
高斯年双手背在身后,闻言又转身打量了萧子鱼几眼。
他没有反驳,只是轻声说,“你方才说,我喜欢背负恶名。”
他的声音温吞,不似从前那个懒惰也不似上次那般咄咄逼人。
“七小姐你太容易相信表面看到的东西了!”高斯年说完低头,闭上眼轻轻闻着眼前的花,“这个习惯,白小爷居然没让你改改?”
高斯年这话看似讽刺十足,却又带了几分疑惑和提醒。
这个世上很多事情,不是有心去做就能完成。
在京城的权贵之家,要面临的黑暗永远比光明更多。
太过于天真和纯善,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多谢高大人提醒,也谢谢高大人的好意,不过我也相信我所看到的!”萧子鱼的神情不改,“这次活下来的人,是因为高大人手下留情。不过,高大人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高斯年缓缓地睁开眼,笑着说,“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其实,萧子鱼说的没错。
的确是万启帝吩咐他杀了这些人。
起初,高斯年以为不过是些暴民,却不想这些人是乡下的一些老实的村民。他们淳朴的性子,是高斯年从未见过的单纯和痴傻。
像是任人宰割的牲畜。
明明那么害怕他,却还要上前在他这里得知孩子们的下落。
那些孩子啊——
高斯年那一日和父亲一起去见了穆归云,他们亲眼看着穆归云抓着奄奄一息的孩子们,丢进了烧的火红的炼丹炉子里。这些孩子会只剩下一口气,是因为他们被放空了血液,没有死去是穆归云特意给他们留了一口气。
高斯年喜欢看人露出惊恐的眼神,可那些孩子的眼神,却是麻木和绝望的。
他们像是放弃了生命的木偶。
这些于高斯年而言,并没有太大的触动。
他觉得这些孩子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无非是做父母的不够称职,才会让人找到了机会夺走这些孩子。直到穆归云将一位有了身孕的女子拖出来,在他面前刨出腹中的孩子,并对他说这个东西是最好的补药时,向来冷血的他居然有了愤怒的想法。
穆归云该死。
他这些年来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知道不能屠杀妇人和婴儿。
从穆归云那里离开的时候,高斯年对自己的父亲说,“爹,你当年是不是做错了?”
“嗯?”高常温语气冰冷,“你在我身边多年,怎么还会如此的天真?”
高斯年沉默了一会,“我有底线!”
“我知道你在意什么。斯年,你像你娘!”高常温说,“我很高兴你像她!”
他的母亲文绣是个温柔的女子,会给他煮蜂蜜茶,会给他做好吃的点心,会每日去看他。
可惜,像他和父亲这样的人,怎么配享受那种温柔?
高斯年觉得母亲的死,无疑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我想要什么样的答案,高大人应该知道吧?”萧子鱼的声音将高斯年的思绪拉了回来。
高斯年露出一丝笑,“我从未给外人看过这些东西,所以我的答案,七小姐你知道了吗?”
萧子鱼愣了愣,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和我父亲都不是什么好人!”高斯年慢悠悠地说,“可是我们喜欢做一些自保的事情。”
高斯年说到这里,不禁自嘲的笑了笑,“那些孩子的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手上沾染的血,无辜之人比比皆是。但是,如今的陛下被人捂住双眼,总是做些糊涂事情。”
“穆道长如今不愿意被蒋家控制,也不愿意被其他人控制,更是想让我和父亲做他的鹰犬。呵,简直是白日做梦!”
“所以,七小姐我和父亲想要的东西很简单,自保而已!”
万启帝的确是糊涂了。
因为服用丹药过多的缘故,万启帝的身子不再似往日那般硬朗,疑心病也愈发严重。表面上万启帝很相信他们父子和穆归云,可私下万启帝却又派人调查过他们的行踪。
高斯年其实也很担心,来日万启帝驾崩了,自己和父亲会走上外祖父的道路。
殉葬。
这是多可笑的词语。
他并不是怕死,而是觉得死的冤枉和糊涂,于他而言是个耻辱。
和这样的一个昏庸无能的帝王躺在一个地下,他都觉得膈应。
至于那些孩子,救不救都一样。
毕竟他们和他非亲非故。
至于为什么会放过那些村民,无非是也想投石问路……
萧玉竹不在京城内,而萧玉轩的靠山不过是个商户。
现在,有兵权的人是萧四爷,有谋略和手段的人是白从简。
一个有兵,一个有钱和地位。
若是他们和这两个人站在一起,那么来日就算万启帝不在了,也不至于落得个陪葬的结果。
想要和这两人有牵连,唯一能找的人便只有萧子鱼。
白家小爷很在乎萧子鱼,至于萧四爷……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可能不珍惜呢?
这便是他为何会拦住萧子鱼的路的原因。
“你要的只是如此?”萧子鱼等高斯年说完后,又再次询问。
高斯年笑,“我想要的,便是你眼前看到的如此。不过,来日我也不介意继续做肮脏的事情,只要给我一个这样的小院便好!”
高斯年挥了挥手,“不过若是七小姐那边弱势了,那么我可能会改变我今日的这番话!你要知道,我并不是什么好人,我想要的便是自保!”
显然高斯年不想再开口了,他向来不是一个擅长多言的人。
今日能说这么多,已经是极限了。
“我答应你,我也不会让你失望!”萧子鱼明白高斯年的意思,准备转身离开。
等走了几步后,萧子鱼又停下脚步,看着高斯年说,“不管高大人你怎么说,我都认为你和令堂的性子一样!”
说完,她便自己离开了这座院落。
高斯年自嘲的看着萧子鱼离去的身影,苦笑着摇头,“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也会被欺骗呢?这是说我和母亲一样吗?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