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钱府。
阿元送走周亦琛的人之后,就顺着后院的回廊往书房去复命。然尚未抵达,那争吵声就已经传了出来。
钱珍珍似是砸碎了什么东西:“你说过与我成亲的!只因为我还没有怀上孩子,你就以为自己可以不认帐吗?我告诉你,我才是钱家的大小姐!钱家是我的!所有人都得听我的!你不娶我,你就什么都不是!”
钱珍珍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大闹。的确,如今来看,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钱家掌门人,但是钱家的生意都是钱慕锦和穆子宴打理,钱珍珍和她那个钱老爷的继室母亲出了花钱享乐,与人攀比,也没什么本事了。
阿元啐了一口口水,去敲门。
“都给我滚!不许进来!”哐的一声!似是一个花瓶砸到了门上,将门砸的狠狠晃了晃,最后是花瓶掉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你闹够了没有!”穆子宴终于怒吼一声,“阿元,进来!”
阿元是听穆子宴的话的,立即应声而入。
钱珍珍眼睛都哭肿了,这几天也不是她第一次闹了。
其实原因很简单,穆子宴原本是要迎娶钱珍珍的,然一个不凑巧,已经退位的太上皇忽然驾崩!当今圣上与太上皇父子情深,国丧办的十分隆重,更是颁布特令,一年以内,全国上下不得有红喜事,一年以后的两年时间内,都是老皇帝的孝期,一切喜事应当从简。
如此一来,两人的婚事必然延后。
可是钱珍珍一口咬死了“借孝成婚”,觉得穆子宴是故意不想和她成婚。且不论钱珍珍对“借孝成婚”这个意思的理解到底错得有多荒唐,单看她这样闹腾的样子,全然没有了从前在钱慕锦身后低眉顺眼俏皮懂事的模样,就已经让男人没有兴趣了。
难得的是,穆子宴竟然还十分和气,耐着性子跟她讲道理:“珍珍,先皇驾崩不必家中丧事,举国上下同哀,又何止是你我受限?还是你当真不信,今日你我办了婚事,明日就会有人以大不敬之罪将钱家全家流放?”
阿元很是机灵,之前是因为要招待外宾没工夫,这会儿他上前一步,绘声绘色道:“可不是么大小姐,您还不知道么?听说陵城有个张财主,仗着和衙门有几分关系,平日里也就横行霸道,这一次先皇驾崩,他还大模大样的纳了一房小妾,今儿个全家都被流放了!”
阿元说的逼真,钱珍珍终于被吓了一跳,她这些日子只顾着闹,没人敢吓唬她,再加上阿元的那声“大小姐”,在极大程度上取悦了她,她抹了抹眼睛,又恢复了那高傲的姿态:“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穆子宴扫了一眼阿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自然是真的。”他上前握住钱珍珍的手,“若是你不嫌弃婚礼简陋,等过了这一年,我们立刻就办。但我笑得你喜欢繁华热闹,所以我还是想着等三年之后,我们再风光大办。”
三年……
钱珍珍有些为难。她已经十五了,再过三年,就该十八岁了。那时候都是老姑娘了。可是要她在一年之后简陋的办婚礼,她也是不愿意的。她做了那么多年的二小姐,终于等到钱慕锦不在了,如果她的婚礼都是简陋的,往后一定是下人眼中的笑话。
钱珍珍半信半疑的看了一眼穆子宴,忽然道:“我们一年以后办!”
阿元和穆子宴都怔了怔。
一年以后办,这不是钱珍珍的作风。
可是钱珍珍紧接着道:“简陋的办婚礼,和做十八岁的老姑娘办婚礼,都是惹人笑话的,所以你需得一年之后办婚礼,等到三年国丧之后,再补办一个更加盛大的婚礼!”
这才是钱珍珍的作风。可这一次,她当真是抓的又准又狠。
先把名分拿到了,往后的风光,可以一笔一笔再加上去。补办一个,外人只会对她越发羡慕,觉得她深的夫君宠爱,那时候她的风光会比正常情况下的大办要更加大一些。
穆子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好,就依你的。往后可不要再跟我因这件事情哭闹了。”
钱珍珍哼了哼,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下:“你心里真的疼着我,我自然会不会闹得!”
穆子宴温润一笑:“我自是疼你。”
哄好了钱珍珍,她总算愿意回屋里休息。等到钱珍珍一走,阿元笑着上前:“公子……”
砰!
穆子宴忽然对着阿元就是一脚,这一脚蓄了极大的力,阿元整个人被踹到书桌边,撞歪了桌子,桌子上的东西也东倒西歪。
阿元差点呕了一口血出来:“公……公子……”
穆子宴冷冷的看着他:“‘大小姐’这个称呼,不是谁都能用的。再让我听到你嘴里,又或者是府里的下人有谁敢随便用这个称呼,我就叫他尝一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阿元吓得浑身发抖:“是……是!”
穆子宴抬手理了理袖口:“那个叫周甲的,已经走了?”
阿元点头:“是。”他咳了几下,坚持道,“公子,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
穆子宴的目光沉冷几分,心中一片清明。
奇怪,自然是奇怪的。
严格论起来,他们钱家和周家,不算是一个阵营中人,甚至还是有过节的。丞相周修宁从来都耻于与商人为伍,钱慕锦活着的时候都不曾有过什么来往,如今人死了,这个“吊唁”又是什么说法?吊唁的人还是一个从前八竿子都打不着一下的周家公子,这自然是奇怪的。
穆子宴回过身走到书桌边,一点一点的把桌子上的东西摆好:“阿元,崔招娣的事情,先缓一缓。我要去千穗县走一趟。你……去药房给我抓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