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见到这个阵仗，凌筠只是挑眉，淡淡地望着坐在她对面的江言杉，又睨了睨在顾少琛身侧的楚安瑾，笑着明知故问。
“你说……你们结婚了？”
从凌筠脸上那不温不热的表情，其实熟知她的人都不难看出她的不悦。
而正是因为这样子，楚安瑾原本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也越发的紧张了起来。
忍不住紧了紧掌心，这时才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顾少琛已经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在她的手刚刚动了的时候，他的大掌便已经反握住了她的，无形之中给她传递着信心。
“没错。”顾少琛抬眸，直接迎上了凌筠的视线。
如同他刚才对楚安瑾说过的话，结婚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如果连凌筠都要隐瞒的话，那么他怎么敢大放厥词要赋予楚安瑾的“名正言顺”呢？
“呵……”淡淡地笑了一下，凌筠的脸上倒是没有半点讥诮的样子，可说出来的话，无形之中带着的利剑，却是足以让人羞愧到死，“或许是因为时代不同了，以前我们这一代人谈婚论嫁都是男方父母到女方家里，可现在时代在转变，这礼俗……也开始逆转了！”
敛着眸子，楚安瑾甚至都不敢去看江言杉的脸，因为她觉得都是因为她不争气，才累得妈咪需要坐在这里受这种冤枉气……
但是，这一次令她意外的，却是江言杉竟然开口回答了凌筠的话。
“既然时代改变了，那么礼俗变一变又有什么关系呢？”一如凌筠的轻笑，江言杉笑得较为婉转了一些，“孩子们年纪也都这么大了，懂得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们都是做妈妈的，无非就是希望孩子能够得到幸福，这就是我们这辈子最大的期望了，不是吗？”
“我们？”望着江言杉这张脸，凌筠如果说要完全释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时至今日，她没有忘记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
诚如江言杉所言，她希望顾少琛能够幸福，如果他确信他的幸福只能由楚安瑾来给，那么她愿意试着去了解接纳楚安瑾。
“虽然你我可能不熟悉，或者更应该说不曾交集过，但请你相信我，我只希望我的女儿——安瑾能够幸福一辈子，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
江言杉的姿态放得很低，甚至从头到尾可以说是用着请求的语气在跟凌筠说话。
望着江言杉，凌筠彷徨了起来。
她总是觉得，江言杉的这番话隐隐听起来有些弦外之音，但是她都已经失忆了，不可能说出这种类似于“一笑泯恩仇”的话语出来，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真的顾一雁的话，那个女人不可能有这么低下的语气，对别人不可能有，对她更是不可能！
“其实我并不是不同意，而是事情发生得太过于突然，这不像是我们少琛的个性，还有……”凌筠顿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楚安瑾，“之前我在跟安瑾接触的时候，她给我的感觉好像也从来没有过这个意思，所以我今天真的是被震惊到了。”
在江言杉这一番话的劝说之下，凌筠的态度倒也确实有了一些变化。
但是，旁人或许没听出来凌筠话里暗藏的意思，可楚安瑾却是听得真真切切的。
凌筠这是在变着法子指责她呢，当时凌筠在找上她谈交易条件的时候，她可从没透露过半个字要跟顾少琛结婚的意思。
深吸一口气，她甚至被凌筠说得隐隐有些懊恼今天在公司的时候，怎么会一时脑热，就答应了顾少琛这种冲动的烂主意呢？
而凌筠也一直以为，在目前舆论压力这么大的情况下，楚安瑾应该没有这么胆量在这个时候跟顾少琛结婚，毕竟她曾经是即将要跟凌子骁步入结婚殿堂的人，而少琛偏偏还是子骁的表哥。
这要搁在任何人身上，都应该懂得避嫌才对。
可是，千算万算，始终是算不过他们这些年轻人。
“可是，你们现在捅出这么一个烂摊子来，倒是想让我怎么办呢？”
双手一摊，凌筠显然有些赌气的说道，但却不难听得出来，她终究还是对顾少琛没辙，而显然今天这出戏，如果不是顾少琛在主导的话，凭她对楚安瑾的理解，楚安瑾是不会做出这么率性的事情。
果然，在听到凌筠这么说之后，一旁沉默的顾少琛终于开口，可语气却不如预期般的汇报情况，而是一脸高傲的嗤之以鼻，“烂摊子？我跟安瑾结婚的事情，又怎么是烂摊子了？”
一句话，让凌筠顿时就噎住了，半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即可，但是真的要说出个道理来，却又显得有些词穷。
这便是此时凌筠的心情写照。
要让她说因为楚安瑾跟凌子骁订婚过，所以她就不能跟顾少琛在一起吗？
但这又道理何在呢？并没有人这么规定过！
结了婚尚且都能离婚，更别提楚安瑾跟凌子骁别说结婚证，连举行婚礼仪式都没进行过。
“今天其实回来，无非也是当时您曾经提起过要让安瑾的妈咪来咱们筠山别墅常住，而现如今我跟安瑾这个状况，如果方便的话，那么我们自然是一同搬回来，但是如果不方便的话，那么安瑾妈咪是否还要住在筠山别墅，抑或是随我们一起住，这都需要跟您商量一声。”
顾少琛的声音温淡，似乎真的就像是在跟凌筠做着商量一般。
可任是谁都听得出来，顾少琛这很明显就已经将选择给抛了出来。
此刻的凌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接受，要么拒绝。
接受了楚安瑾成为她的儿媳妇了，那么她的儿子便同意回家；倘若她拒绝了楚安瑾，那么她就基本等于失去了这个儿子！
“方便？不方便？”凌筠在听到顾少琛这么说的时候，明显已经气得呼吸都开始急促了起来，胸腔不住地起伏着，却又怒极反笑了出来，“你这话说得好，说得真好呀！”
“锵……”
随着凌筠话音落下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声音也同时响了起来。
而这正是凌筠的杰作！
丝毫不介意在楚安瑾等人面前失了仪态，凌筠腾地站起身在随手扔了那只杯子之后，转过头来对着顾少琛说道，“我辛亏栽培了你这么多年，你今天就是这么对待你的亲生母亲吗？就为了这两个不相干的女人，你这么来逼我？”
场面瞬间低到了冰点。
刚才凌筠明显因为顾及着顾少琛而软化了态度，可这个时候却又突然朝着他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这其中，杀鸡儆猴的嫌疑也是不可排除的。
可是，既然顾少琛敢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这句话来，自然就已经料到了凌筠可能会有的反应。
“第一，我没有任何逼您的意思，选择权依然在您的手上，而目前除了这两种情况，并没有其他的可能性；第二，她们现在已经不是不相干的人，如同您一般，是我该负起责任的人，这一点，也希望您能够尽快接受。”
冷静地做出解释，虽说在凌筠的立场上面来说顾少琛是偏袒着楚安瑾母女的，但其实他一直都是保持着中立的态度，只怪凌筠有些时候做的事情太过于激进，例如她在对着楚安瑾母女嘲讽的时候，他并没有站出来指责过凌筠什么，只因为他还敬着她这个难得的母亲，他也没有这个资格。
“你这还不是在逼我吗？”凌筠嗤笑出声，对于顾少琛的说法，说不伤心都是假的。
一开始，她对于顾少琛因为楚安瑾而跟她闹僵非常难以接受，现在她愿意尝试让楚安瑾留在顾少琛的身边，可他们却总是一步步地在逼着她妥协，现在又突然杀出来，说他们已经先斩后奏，让她只能“尽快接受”！
凌筠从来没想过，枉费她以为当年的她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是赢了。
可在二十多年后，她依然是输了，输得彻底！
徐徐地侧过头看向江言杉，凌筠微微蹙眉，复又对着顾少琛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么你又何必跟我商量什么呢？你不是都已经决定好了吗？”
“我还是那句话，决定权在您手上。”顾少琛依旧一脸淡然。
摇着头，凌筠笑得酸涩，“我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要强了一辈子，最终会败在自己儿子的手上，甚至……”
甚至是为了她们……
“妈，您冷静下来吧。”
凌筠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其实确实是故意在刺着顾少琛，目的就是想让他为难罢了。
“我没办法冷静，我的儿子联合着外人，一起想逼死我，你让我怎么冷静下来？”几乎是歇斯底里，凌筠笑得癫狂。
而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着的楚安瑾，终于是站起身来，徐徐地朝着凌筠的身旁走去，然后怯生生地牵起了她的手臂，“我知道可能因为我们的任性，着实是伤了您的心了，但是今天来到这里，我是真的有句话，想要对您说的。”
殷切地望着凌筠，楚安瑾就像是等待判决的犯人一样，生怕凌筠会直接一把挥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