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曾红的童年是孤独的,从他的母亲死后,就几乎天天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家里。
锁紧房门,不管曾钦生怎么叫,他也不会把门打开,有时候,就自己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那时候曾钦生虽然想多抽点时间陪陪曾红,可是他那时候现在还没有现在的地位,那时候的他只是一个小混混的头目,连一个老大都算不上。
曾钦生说,那时候他带着自己的老婆,刚来深圳的时候,他去工地上搬砖,但是几个月了也没发一分工资,最后等到他急了去找老板要的时候,老板却跑路了。
八几年的时候,那时候一角钱就足够吃饱一个人了,可是那时候他和他的老婆,全身上下就只有几十块钱,除去房租,自己剩下的就只有几块钱了。
所以走投无路的他,跟着一个老乡,混起了黑社会。
他说,这一条路钱很容易赚,但是当时他们什么都没有,几个人合计了一下,就打算干一票大的。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他们那时候就是这个心理。
八几年,那时候黑社会哪来的枪啊,都是用刀拼出来的。他们当时五个人,拖着砍刀,直接冲进了一家夜场,砸了场子,抢了钱。后来他们的老大,又给他们发了一笔钱,手里的一万多块钱,就是他们慢慢起步的资金。
凭着他们的一腔热血,敢打敢拼,他们五个越做越大,小头目,再到一条街的恶霸,手底下几十个兄弟,多么威风啊。
说这些话的时候,曾钦生一脸的怀恋,旋即他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他说,那时候我们混的顺风顺水,但是我们坏事做的太多了,坏事做的多仇人也多。就在生下曾红的第四个年头,那时候我已经是一方的黑道大哥了,手底下的兄弟更多了,但是我却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惹到了自己不该惹的人,他们抓不到我,就抓了我的老婆孩子,我虽然救下了曾红,但是老婆却被仇人给活活砍死了。
后来,我做大了,到了现在的这个位置,那个人被我砍成了十几块丢进了海里喂鱼,但是我和曾红却越走越远。
听着曾钦生的话,我觉得曾钦生真的很可怜,老婆在自己的面前被人活活砍死,儿子却把自己当成仇人一样看待。不过他的这一生,可以写成一个传奇了,从一个小民工到现在的权势滔天,这中间发生了了什么,虽然曾钦生说的时候轻描淡笑,但是我一点也不敢否认这其中的凶险程度。
一把刀打天下的时代,这中间该踩了多少人的尸体才能上位啊。
曾钦生可能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他讪讪的笑了笑,他说,不好意思哈,这人呐,年纪一大话就特别多。
我说,没关系,我愿意听您的故事。
曾钦生哈哈一笑,又准备继续说下去,可是却被曾红的话给打断了。
“你那老掉牙的故事还在说啊,轩子,你上来,我有事跟你说。”
曾钦生的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他说,既然曾红叫你上去,你就上去吧。
我放佛看到,这一刻,这个令黑道闻风丧胆的一方大佬,瞬间就老了十几岁。
走上去的时候,曾红让我别听这老东西瞎说,我听到曾红的话,突然有点生气,我说,你特么的,再怎么说下面坐着的也是你爸爸啊。
曾红似乎是想不到我会为了这事情跟他大吵大闹,他狠狠的骂了一句,爸?就他配当一个爸爸吗?
我的眼神一淡,我说,起码你还有个爸爸,而我呢,从出生到现在,就连我爸爸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能看见他了。你知道吗。从我开始记事起,我就是妈妈带着的,别人说我妈是小三,说我是个野种,是个没爸的孩子。
从小到大,没一个人愿意和我玩,就算和我接近了,也是冲着欺负我去的。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自卑,但是我又很羡慕你,我羡慕你有个好爹,你能什么都不做就有现在的地位,而我呢,拼死拼活还是这个鬼样。
所以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有时候,我想要一个爸爸却还没爸爸!
曾红不说话,原本生气的脸色慢慢的缓了下来,他看着我,他说,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去原谅一个亲手害死了自己妈妈的人,你知道吗,我妈当时死的情况我一直都记得,我几乎每天都会做恶梦,只要一闭眼,我就能想到我妈死的那个景象。你让我,怎么才能不恨他?
我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我叹了一口气,我说,爸爸只有一个,你爸是真的后悔了希望你能原谅他。
曾红点了点头,他说,我有时候也在试着去原谅他,但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你知道吗?
我不再说话,丢给曾红一根烟,我自己点燃一根,我说,别说了,抽根烟冷静一下吧。
可能是先前曾红父亲的话让我感触很深,也可能是对那个生下自己,却不管自己父亲的怨恨,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为了这个事情冲着曾红发火。但是这些话说出来,我一点都不感到后悔,哪怕我和曾红的关系会再次产生破裂,我也不后悔。
因为啊,做人得有起码的原则,没有自己自己的原则,没有本心,还谈什么活着,或者那也叫活着,不过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了吧。
也不知道是抽了几根烟,等到我们在烟灰缸里面,摁灭烟盒里最后的一根烟的时候,整个房间早已烟雾密布,就和大雾天气一样,但是不同的是,这烟雾呛得我想咳嗽,眼睛也有点酸涩。
曾红看了我一眼,他说,睡吧,明天我们还有事呢。
我知道曾红有事要跟我说,因为他的嘴巴张了张却没说,而是说出了睡觉。
其实曾红也很脆弱不是吗?活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仇恨里,同时他又很可怜,活在自己自己的世界里,走不出来也爬不出去。
今天四更,这是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