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阳逐渐升起,温度也随之升高,天空蔚蓝,不见半片云彩。
西梁山下,李肆脱了长衫,光着膀子,与众人一起搬运物资。
他昨天购买的物资是极多的,光是精米就有二十万斤,算上之前储备的,已经有五十万斤了,另外还有约五十万斤的粗粮,正所谓屯田先屯粮,这是根本。
而这些粮食运回来,就必须先放入仓库,其实工匠们已经在之前抢修了一座仓库,但如今已经放满,现在已经打好地基的是第二座仓库,只是还没来得及加盖。
除了米粮之外,李肆还陆续购买了二十头母猪,一百头半大猪,两百头肥猪,五百只羊,五十头牛,三百匹驮马,十头驯服的黑角兽。
这些同样需要大量的粮食草料来喂养。
此外还有木料,铁料,石料等,但这些物资也不怕雨淋,所以不着急卸车。
整个上午,李肆灰头土脸的,一百多斤的粮食口袋,他左右手一夹就是两个,肩膀上还能再放两个,就这样还能奔跑如飞。
他无需掩饰自己的实力,也不在乎那两个顶着烈日看笑话的诛魔司探子。
在他的带动下,营地里众人的心气略微有所提升。
到了中午的时候,天空中忽然有乌云滚滚而来,速度很快,那乌云就像是雪山坍塌了一样,顷刻间就铺满了整个天空。
不一片刻,豆大的雨点砸下,几个呼吸间,天地间就被白茫茫的雨幕所笼罩。
好在此时所有粮食草料都运回库房,库房顶上来不及铺设瓦片,但李肆却在半个小时前从一辆马车上搬下来一包包的水妖兽皮。
此物防水性能极佳,乃是水中妖兽出产,那些家底丰厚,经常跑长途的商队都常备此物,所以李肆也购买了不少。
果然此时就派上用场,不但仓库无忧,连猪舍,羊舍,鸡舍,牛舍,马厩等地都有份。
剩下的还能用来给其余车辆覆盖,再倾盆大雨又如何
“哗哗哗!”
雨幕之中,李肆眺望那两个诛魔司探子,只见这两人各自不慌不忙的撑着一把小伞,方圆十丈之内,一滴雨滴都没有。
显然他们不是普通的士兵,没准是手段叵测的文修士。
“张三爷,坑挖的怎样”李肆随口问道。
要想屯田,没有水是不行的,暂时来讲,也没法打水井,不过却可以通过修建蓄水池来蓄水。
“少镖头,我们一共挖了五个大坑,都按照你吩咐的,坑底夯实,铺上了水兽皮,应该能撑几日,但这样下去总是不行,我们得打一口井,就是这个地方,到处都是石头,种田都难,何况打井”
张三爷无奈地道,他们三十多人,都是武师,力量极大,但一上午的时间才挖出五个坑,还不是因为地下全都是石头,大石头,小石头,石头挨石头,都快进石头窝了。
李肆沉默不语,他这两千亩地,真就全部都是石头,想种地,就得从其他地方运土过来,这肯定是不行的。
“往下凿,水的问题暂时不急,实在不行就从西峡城往这边运,但我们得先把这个地方的石头全部给凿出来,然后沿着界石修一条城墙,这里,就是咱们的家。”
暴雨下了一个多小时才停歇,李肆匆匆吃了口饭,就让大家先歇息一下,而他自己却拿着镐头,铁锹,撬棍就开始挖石头,说干就干,绝不含糊。
他甚至都不去想高山之城那边的事情,仿佛他就是在这个世界,就是一个为屯田而生的农夫。
扣除之前那五百亩,剩下的一千五百亩是个很大的区域,全都是石头,大石头,小石头,正常人看了都绝望,连张三爷他们都觉得在开玩笑,这是多么想不开啊。
之前若不是为了屯田,老老实实在青山镇外开垦一座田庄也不必要这样辛苦。
不过,大家伙终究还是默默的跟上,没什么大不了的,人能杀,镖能保,妖兽都能干掉,为啥还干不了这些活计
有力气的,挖大石头,身体弱的,捡小石头,也没什么指望,但求心安。
是的,就求个心安。
老头子们沉默无声,他们活了大半辈子,也许没有见过大世面,不知道许多大道理,但一个人好坏还是看得出来的。
如果诛魔司把少镖头抓走了,说他是妖魔,那他们也就信了。
可既然抓走了,又放回来,那就说明诛魔司也没有证据,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大家伙都是烂命一条。
青山镖局已经散了,青山坊也快死绝了,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也就是能够给青山坊留个根,哪怕这个位置他们一百个相不中。
“媳妇儿,扶我一把。”
浑身包裹得就像个粽子似的王双喜从床上站起来,之前青山坊一战,他由于太过拼命,被妖兽把肚子划开了,被人抬下城墙抢救,结果才下了城墙,那上面的人和妖兽就被一道风刃给切成碎片,只他和抬他两个兄弟算是捡了一条命。
还好乔大先生医术精湛,把他给救了回来。
后来又吃了好多妖兽血肉,把元气补了上去,这才没几天,伤势就好了七七八八。
之前西峡城的阵仗,真把他吓够呛,后来少镖头被放过来,他还挺高兴的,但其他人走的时候,说心里话他也想走,但是不敢走,因为他这一身的伤,又带着老婆孩子,人生地不熟的,怎么立足还不如一头撞南墙,认个死理算了。
如果少镖头是好人,他一家老小就赚了,若真是那啥魔头,就当赌骰子输了吧,愿赌服输。
“你也别一天到晚都伺候我,看看哪里有活计,就帮着去做一些,少镖头这一次挺难的,咱们能帮就帮一下,好不容易置办下这么大的家业,可不能说散就散了。”
“你咋知他是好人呢,我之前听三婶说了,青山镇接连被鬼物,妖兽入侵,就是他引来的,害死了十万人……”
“啐,睁眼瞎的长舌妇,良心渣子都没有的老娘们,她懂个屁!”王双喜啐了一口,虽然他不能确定少镖头是不是魔头,毕竟出去走镖两年,他变化实在太大了。
但是青山镇十万人被妖兽鬼物杀掉的事情,他可是知道前后跟脚的。
“那分明是官府上要裁撤青山镇,但这命令被那几个老爷们压着,瞒着,而田家坊的田老爷偷了大墨玄石,没有了大墨玄石的镇压,就咱们青山镇孤零零的,哪里还镇得住鬼物,大家伙一害怕一慌张就想跑,唉,当天若不是少镖头带人回来,你猜我会不会跟着跑我去跪着磕头求着那李管家带着我一块跑的时候,被人家一口唾沫吐在脸上!”
“青山坊是快死绝了,但是相比其他街坊呢咱们最起码现在还有地方住,也不用操心吃的,咱们这种人是最命贱的,就剩烂命一条,还有什么好矫情的,干活去吧。”
“当家的,你去干嘛”
“我去帮着喂喂牲口,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咱家,做事讲究良心。”王双喜一挥手,语气严肃地道。
看着婆娘崇拜自己的样子,心里挺得意,其实他说的,真就五分真心,五分虚假,只不过如今他已经没得选,那么不如就在少镖头眼前博个彩头,好好表现。
少镖头回来之后一言不发,别人走了也不劝,这正是艰难的时候,锦上添花,哪里比得上雪中送炭
这一点上,不但自家婆娘不懂,挺多大老爷们都不懂,甚至活了一辈子的老不死也不懂,一辈子的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想想在西峡城走掉的那些人家,那些工匠车夫不干了,是因为他们还有家在,这帮傻逼居然也走了,想啥呢
你们是青山坊里出来的人,你觉得你有把子力气可以干活,不会饿肚子,嘿,吃屎吧。
西峡城这边若是真的能有不错的容身立足之地,老镖头又何苦带着大伙往南趟路,
你们知道嫌弃少镖头不清不白的。
那西峡城本地人就不知道嫌弃你们
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活该受苦倒霉!
反正这一刻王双喜是把事情给想通了,看透了。
不但赶着自己婆娘带着孩子去干活,自己也拖着伤去忙碌,有人笑话他傻,嘿嘿嘿,随便。
“王大哥,你,你这伤不要紧吧”
正当王双喜在猪舍里装出……哎,真不是装,虽然他元气恢复了,但伤口还挺疼的。
“嗯哦,这不是桑小妹嘛!”王双喜下意识的就想露出一抹怪笑,但随即就目不斜视,一本正经起来,啧啧,这小丫头水灵,白嫩,和小葱似的,可惜如今她爹丧门钉那是少镖头最信任的老头子。
张老三那个老不死,在西峡城的时候都有过犹豫,说实话,张老三一直以少镖头的新管家自居,在那个时候居然一声不吭,任由那么多人离去,嘿,这可不称职,白瞎了少镖头叫他一声张三爷。
反倒是没了一条腿的丧门钉看事儿准,又是破口大骂,又是苦苦阻拦的,这性质就不一样啊,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开窍呢
“桑小妹,你怎么来这里喂猪啊这是粗活,让我干就行。”王双喜大大咧咧地道,虽然之前他也那啥那啥过,但此一时,彼一时,我王双喜不是那种人。
“我……我看没人来喂猪……”桑小妹有点紧张,但王双喜秒懂,转头瞅了眼伙房方向,那群老娘们儿,除了自家婆娘,没一个好玩意,都跑到伙房去了,美其名曰帮着干活,还不是那里又清闲,还能偷吃,看看一个个吃得满嘴油,还嚼舌根。
桑小妹之前迫于生计,做了半掩门,到了那些老娘们堆里,被挖苦被嘲笑都是轻的,得被往死里使唤啊,这丫头又傻,丧门钉这个老倔驴又不知道自个丫头的苦楚,或者就算知道也不管。
唉,光是唾沫星子就够她后半辈受的。
“没事,那就咱俩喂猪……算了,我去把你嫂子叫过来,我王家的女人,不占那种便宜。”
王双喜还是一瘸一拐的走了,虽然桑小妹已经没有名声可言了,但必须要考虑丧门钉那老倔驴的感受,以及,桑小妹的一丁点感受,有个女人在,她估计会舒坦点。
另外,喂几百头猪,这是真累啊!
果然,等把自家婆娘喊来,桑小妹果然就自在许多,自家婆娘也算是个心善的,与桑小妹一起有说有笑,两个娃儿也能跑来跑去的帮忙,这场景,虽然累,虽然伤口疼,但就是觉得很放松。
“喂,那汉子,你不疼吗”
王双喜正扛着一袋子粗粮过来,猪也得吃粮食的,不然不长膘,结果冷不丁的,听见有人在叫他,一回头,就见在猪舍边上,一个诛魔司探子一脸笑嘻嘻的看过来。
他心中一哆嗦,吓得都不知说啥了,但对方一抬手,就见一道白光没入自己的肚子,短短时间,那伤口竟然完好,不过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衣服都被鲜血染红了。
“谢……谢仙师……大人……”
“我问你话呢,你这么拼命干嘛”那诛魔司探子似乎很好奇,也有点疑惑。
那嫌疑人范某拼命干活也就罢了,没准是在掩饰他的不安,可你们一家子这么拼命又为了啥
“回仙师,我在喂猪。”
“艹,老子知道你在喂猪,我在问你为啥这么拼命”
“这——这,我婆娘身子弱,孩子还小,桑小妹也扛不动,这大麻袋,一百多斤呢!再说,这点伤算什么,嘿嘿。”
王双喜有点不好意思,心里更是忐忑,他其实是居心不良的,他想娶桑小妹做妾,可不要被这诛魔司的仙师老爷给看出来。
不曾想,那人见人怕,传闻中凶恶无比的诛魔司探子老爷居然挺感慨的点点头,嘴里嘀咕着什么明生多艰,明心可用,明珠暗投,可悲可叹,小明何其无辜之类!
完全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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