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姜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做了多么傻的事,一时面上挂不住,展怀迁不得不又哄了好半天。
但这事儿,也叫七姜明白婆婆是何等疼爱她,她傻乎乎没想到的事,母亲必然早就意识到了,可她还是纵容自己跑出来。
虽说等待的日子满心着急,可在这小镇的几天,她委实过得快活,比京城里自在得多。
这会儿依偎在相公怀里,说起公公婆婆毫不犹豫地答应送她来这里,七姜很感恩:“若不是娘待我那么好,我必定时时刻刻都想家,怀迁,你别笑话我,近来我常常会忘了爹娘兄嫂,我该思念他们才是,但总是思念得很刻意,让我觉着自己很不真诚,很不孝。”
展怀迁搂着软绵绵的人儿,安心地说:“难道你时时刻刻思念,真能传递给爹娘吗,何必强迫自己。父亲母亲会从你的信里知道你好,来日等孩子出生,或是接他们上京,或是我们回家去,至于你偶尔想起来要记挂爹娘,那就想呗,难道你还要想给什么人看。”
七姜微微撅着嘴,伸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那还不是因为,我时时刻刻都想你,就没工夫想我爹娘,你可真了不起,得了便宜还卖乖。”
展怀迁嗔道:“这话不是这么用的,又乱读书。”
七姜不服气地威胁:“我的书都是母亲教的,你敢说母亲不是?”
展怀迁在她面上狠狠亲了口:“不闹,咱们好好的。”
七姜唔了一声,彼此又腻歪了片刻,外头张嬷嬷已经做好了二公子爱吃的,而七姜方才也没把晚饭吃好。
于是摆了桌子,两口子说说笑笑吃罢,接着在灯下看七姜写的状纸,虽然字迹还十分稚嫩僵硬,行文也粗白浅显,可一笔一划都是温言夫人的决心与诚意,展怀迁便没有替七姜誊抄,只指点了一些关键的话语,如此热热闹闹、忙忙碌碌,大半夜就过去了。
短暂的一夜相处,夫妻俩隔天又要分别,但展怀迁有公务在身,不能耽误向朝廷复命,七姜深知轻重,绝不会纠缠,何况她这儿也有要紧事。
而今日,七姜要换诰命服上堂,玉颜早就派人为她送来,这会儿展怀迁帮着戴了发冠、整理珠帘,低头见七姜还在背律法,他心中感动,退后一步,问道:“姜儿,做这些事,你会烦吗,纵然你背后有太师府,乃至朝廷派来钦差,可乡党村规里好些事,若能用道理说通,也不至于如此恶劣。受挫折的时候,连我或是父亲,乃至朝廷都帮不了你的时候,你还会坚持吗?”
七姜呆呆地望着相公:“怎么突然说着话,难道,昨天你去衙门,那老官儿对你说什么了?”
展怀迁摇头:“不,只是走过的地方多了,知道朝廷推行政策的艰难,何况你总愿意为女子申冤做主,与世道格格不入。”
七姜朝门外看了眼,扶着发冠起身,凑到相公身边轻声道:“不瞒你说,嫁给你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能为别人做什么,但如今,我有朝廷诰命,是你的妻子是当朝太师的儿媳妇,你又如此能干聪明,我还有什么可怕的?这身诰命服,若有不能达到的事,而不去做就会有女子丧命受苦,那就……”
七姜冷静而坚定地,朝着丈夫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难道皇上和父亲推行政务时,时时刻刻都与人讲道理,横竖都要有人死的话,那就让恶人去见阎王好了。”
展怀迁一愣,严肃地问:“你不怕被人说,你不行正道,不怕有一天,自己也走火入魔。”
七姜潇洒爽快地应答:“不怕,在这下下策之前,我会把能走的正道都走一遍,你看,我都会写状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