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并不新鲜,上至皇帝下至文武,谁能不知道京中发生了些什么,只是一字一句在这金銮殿上说出来,还是听得人内心震撼,毕竟是盛世繁华下枉死的性命,若不是先帝留下这一切,早就被别有用心之人拿来攻击当今之治。
但这么多年了,不仅无人在乎那些受苦的百姓,更多的人,宁愿看这一根刺扎在皇帝的心间,宁愿先帝留下的枷锁,永远困在皇帝的身上。
一拖再多,皇帝开不了口,大臣们不愿开口,于是一年又一年,有人冻死病死,直到今年,皇帝吃到了那鲜美的馄饨,听见到民怨。
但事情依旧复杂无比,贵妃不惜私下与展敬忠商议,不惜绕一个大圈子,以展怀迁的性命前程为条件,等着云七姜这小娘子去闹。
可年轻人偏不愿受委屈,他们要堂堂正正地解决这件事,于是皇帝给了七姜这个正大光明的机会,却又将她一个小妇人,推到了风口浪尖。
七姜镇定地说道:“臣妇认为,先帝与二殿下皆爱民如子,他们必定不愿为了一份悼念而令百姓受苦,二殿下英灵或归来或在外庇佑百姓守护国土,那都早已经注定了,若……”
“那二殿下突然想回来了呢?”礼亲王猛地打断了七姜的话,冷声道,“照你的话来说,二殿下的英魂若尚未归来,那偶尔有一天,他想要回来,城门前的长明灯却早已灭了,那谁来为英魂领路?”
七姜淡淡一笑:“王爷如此虔心忠诚,如此爱戴二殿下,不如就由您去点灯守着皇城门,不分四季晴雨,万一哪天二殿下的英魂要回来,就能为他领路了。”
礼亲王大怒:“放肆!”
他转而向皇帝禀告:“皇上,大殿之上,朝廷重地,岂容一个无知妇人大放厥词,实在不成体统、斯文扫地。”
七姜来之前就想好了,不论礼亲王或是旁的什么大臣如何撩架挑衅她,她都不正面应对,凡事先请示皇上,当庭吵架可不是什么光彩好看的事。
于是大大方方地望着上首,完全不理会礼亲王的怒气,而皇帝也厌烦了礼亲王的傲慢,指了内侍道:“将最后三页,念给诸卿听一听。”
三页乍一听,想来长篇累牍惹人厌烦,但实则七姜字迹宽大,三页也没多少内容,但是所言所述,是如何安顿那些暂时没有新营生打算的人家,给出了适合他们也不给朝廷添麻烦的办法。
众臣听罢,殿上安静了,皇帝便道:“这些年,诸卿议事,常常化简为繁,一件事来来去去议论不完,于国于民,皆非好事。朕有些年,没见过展云氏这般啰嗦的奏折,诚然每日批阅无数奏折,若人人都如此,朕和内阁大臣们都看瞎了眼,但你们的奏折可以简单,事情不能不仔细办,不要给朕扔一本奏折,就不去想后续的事。”
“皇上恕罪!”
见众臣纷纷跪下,七姜也赶忙跪下,但又忍不住偷偷抬头,刚好撞上太子,被殿下用眼神逼着迅速低下脑袋。
上首继续传来皇帝的话语:“尔等位列朝班,就是要与朕分忧,急国之所急,忧民之所忧,但愿往后,也多一些展云氏这般,真真为民谋福的事情拿来议论。”
“是……”
“传旨,今日起,免文武百官四季节庆问候的奏折,朕不愿再批了,你们也不必提心吊胆再怕遗漏了什么日子。”
“臣领旨。”
七姜听得直皱眉头,这哪儿跟哪儿啊,怎么牵扯到这件事上头去了?
皇帝忽然又道:“展云氏所奏,待御史官查证属实后,即刻撤去夜市,太子前去太庙,向先帝禀告。”
项景渊转身领旨,道了声:“吾皇万岁万万岁!”
紧跟着大殿内山呼万岁,七姜耳朵嗡嗡之响,下意识地领旨谢恩,皇帝没再问她的话,也没有人为难她,就在她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离开金銮殿时,皇帝提到了边境的摩擦。
“宣展怀迁上殿。”内侍官忽然高声唱喝,如此一道道门传出去,七姜的心随着声音越来越远,几乎被提到了心口。
怎么,贵妃和父亲的意思,难道不是只要结开皇帝的心结,就不用再去开疆辟土,不用再一次次证明当今比先帝强大,不是就不打仗了吗?
等在宫门外的展怀迁接到旨意,立时整理仪容,昂首阔步地上殿来。
七姜早已退到了边上,外祖父和舅舅们将她护在了身后。
众人揣摩着皇帝的意思,不知是战是和,但眼下留在朝堂上的,主战为多,毕竟展敬忠带着他的几个心腹,早就远离京城。
皇帝道:“眼下边境起纷争,为了避免他国误伤我朝百姓,为了阻止他国借故侵犯我朝边境,展怀迁,朕命你前往边境,一来守护我朝百姓,二来劝说两国以和为贵,三日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