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菩提相信，今天无论是他们谁处在她这个位置上，都会做出这个决定。
他们自己心里也明白的很。
他们都是可以以命相护对方的人，却是见不得别人以命相护自己。
她抬起头，一双潮湿的眸子却坚定着，“你们的命我赌不起的，我不敢的。”
云凉一双眸子也胀得猩红，几乎是低声吼着，“白菩提！千年的功德啊！那是你身上全部的功德了，金莲化形几乎全靠功德支撑，你救了我们你怎么办啊！你会......”
会死的。
只是那个字，她一直不敢说出口。
此时脱口而出，只觉心神激荡，胸口压抑的紧。
“倒也不至于死。”白菩提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眉眼都是柔和着的，一如他们初见时，“也顶多就是变回原形，重新修炼吧。”
重新修炼？说的倒是轻巧，可是千年的修为，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挽回的。
在座几人无不面色严肃，不松口。
白菩提握着滚烫的茶盏半晌，指尖才暖了几分，轻生开口道，“我害怕你们死，就像你们害怕我死那样啊。功德没了可以再修炼，命要是真的没了就真的完了。”
她抬眸，笑的清浅，只是眸中还带着三两薄红，脆弱易折却坚韧，“我是真的真的不想救他们，尤其是堵在咱们门口的那些人，一个我都不想救。”白菩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杀念，“我恨不得他们去死。”
“可是你们每一个我都要救的。”
“只不过，你们可能要多等我几年了。”
毕竟，她大概是要重新开始了。
千年的时光，千年的积淀，一朝灰飞烟灭，她倒是笑的温和，歪歪头，眉目如画，五岁的面容却笑出了五十岁的沉稳。
“霄儿，记得你欠我的糖葫芦。”
萧霄死死的拽着她的手不放，什么都听不进去，指尖掐进了白菩提的衣袖里，最后的理智都在克制着不要掐她，“别......”
白菩提抿着唇，气息都乱了，却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捏着萧霄的指尖，让他放松下来，然后拽出了自己的衣袖。
她捏着自己的衣袖，手指捏得太狠，一直在用力，指节都犯了白。
萧霄掌心空了，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指尖，眼中情绪翻滚，只是垂着眸子，看不太真切。
耳边，白菩提一字一句坚定地话传来，“每一个人，你们每一个人都要好好活着。”
外面的雨下的更急了一些，风吹的很响，几乎快要把窗户吹开了。
差不多就快要到天亮的时间了，不过外面的天上倒是没有半点要亮的意思。
白菩提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她是见不到天亮了。
天裂已经往风满楼的方向靠近了，他们所生活的这一块大陆可怕已经是是唯一一块儿没有受到天裂侵犯的地方。
天裂再蔓延下去，大概连风满楼也要不复存在。
没有栖身之地，没有人可以生存下来。
白菩提起身向门外走去，烛光摇曳间，她的身影消瘦而又单薄。
“轰隆！！”
闪电夹着雷鸣劈下来，乍见天光，在这一片黑幕里，照亮了白菩提的身影。
他穿了一身白色的素衣，头发披散着，很柔顺地垂在脑后，单薄削瘦的身形却坚定地向外走着。
离他最近的云凉一把抓住她的手，嗓音哽咽，想说什么，可是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白菩提垫起脚，抬手轻轻揉揉她的脑袋，抬眸的时候就看到了云凉眼中明显的杀意跟恨意。
她轻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管在屋里面跟他们说的多么的好，多么的有道理，可她若是真的以一身功德去换全修仙界人的性命，她身后的这几个人怕是真的要忍不住大开杀戒。
想来劝也是劝不住的，她犹豫了半晌，也只留下了一句，“杀戮过多会遭天谴，不过云小凉，你是神族，我若没记错的话，天道大概是管不了神魔两族的。若是你真的......”这话怎么越说越像是在怂恿云小凉去杀人，白菩提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口气。
“你们都保护好自己，倘若真的.........只不过杀几个人来出气也是无妨的，天道那边处理好便是。”
话落，她迈步出门，屋里本就不算亮，推门出去后，外面便是彻彻底底的一片黑暗了。
白菩提往外迈了几步，便离开了屋内灯光所能照亮的地方。
身后是橘黄柔和的烛火，身前是如墨深邃的夜色。
“小金莲。”身后云凉突然出声叫了她，白菩提身形顿了一下，回首，半明半暗的光倒映在她的眼眸里。
云凉站在门边，外面的黑暗尽数洒在她的脸上，“我屠尽天下，可好？”
“轰隆----”
白菩提眼中翻滚着情绪，最后复为平静，语气里带了点纵容，“那便依着你，屠尽这天下。”
说完，白菩提扬手，这头顶上划开了避雨结界，迈步往外走去，收起了眼底那份纵容与柔情，古井无波又如万年寒冰。
暴雨倾盆，却没有乱了她的发丝湿了她的衣。
泥土松软，一脚踩下去便是一个脚印，她白净的鞋面上沾了泥。
白菩提低头看了一眼，也不管它，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了风满楼的外面。
东南方向猛地传来了爆炸声，刺目的白光乍现，震耳欲聋。
大概又是哪个岛炸了吧。
门外，围堵的人依然还在，见里面有人出来了，顿时又吵吵嚷嚷起来。
有不怕死的站出来，一脸的理直气壮，“白菩提，你救了我们，你还能白的一个好名声，被传诵万年，有什么不好的？”
刚才的爆炸声他们都听见了，白菩提再不出手，他们可都要死在这了！
“有什么不好的？”白菩提低笑着念了一遍这句话，复又扬眉，“我只说一遍，我救这天下，不是为了你们，不是为了名声，只是为了风满楼。”
“你们应该庆幸这件事扯上了他们的命，否则我搭上自己的命，也要拖着你们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