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啊,天下苍生的性命,哪里有自家孩子的性命重要?
凭什么要他们为了所谓的大局,所谓的正道,牺牲他们的性命?
他是素来不信命的,哪怕是他占卜学的极好,但是他也信奉命是可以改的。
逆天改命嘛,就是代价大点。
可是,涉及到他身边的人,涉及到他一直护着的孩子们,他着实是淡定不了。
动他行,可是动风满楼的人........
他几乎是咬碎了一口的牙,才压下那份屠尽天下的冲动。
薅羊毛也不能逮住一只羊薅吧?这是抓住他们霍霍起来没完了是吗!
看他们生命力顽强,到现在还没死,所以就可以使劲的作践他们了?
从叶枫说出死劫那两个字的时候,风雨心里就再也不复平静,一阵一阵的惊涛骇浪。
他拽过叶枫的一只手腕,把人牵到了屋内。叶枫没怎么反抗,风雨伸手牵他,他就垂着眸子任他牵着,风雨拽他走,他也低着头跟他走。
没走很远,就进了旁边的房间。
外面孩子们都在呢,他们这两个当家长的都是慌了,孩子们得慌成什么样。
当人家长的,不能让孩子们看见自己方寸大乱的样子,想哭也得进屋里哭,哭完了,擦干净再出来。
顶事儿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得撑住了。
进了屋里,没有旁人在的时候,叶枫脑袋耷拉着,用脚尖随便勾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上去也不说话。
头上的毛软乎乎的,有些凌乱的扎煞着,几个孩子不好好梳头也是跟他学的,天天不修边幅。
风雨叹口气,站他身边,抬手覆在他的头顶上,掌心把翘起来的那几根头发按了下去,轻轻揉了两下。
头顶传来那人掌心温润的触感,很暖,很安心。
不用多说话,就一个动作叶枫就明白了。
我在。
我一直在。
委屈难过的时候是最怕有人安慰的,自己撑着也就撑过去了,又人一安慰,就怎么也撑不住了,叶枫咬牙忍了半晌,眸底的眼泪真的是再也止不住了。
风雨抬手扯过另一把椅子,坐到他旁边,抬手把人揽过来,手顺着叶枫是袖子往下,拽住了他的手腕,再往下一点,就拢住了叶枫的手。
叶枫的手比以前大了,小时候风雨抱着他哄,可以正正好拢住他的一只手。
说起来,叶枫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他面前哭过,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了。
小时候的叶枫还是挺爱哭的,摔倒了要哭,学不会功法要哭,被沙子迷了眼也要哭。
他们的师父是个不怎么会哄人的,抱着叶枫哄两句,越哄他越哭。
风雨干脆帮着他师父去哄,不过他也不怎么会哄人,就学着师父哄自己的样子,再加上偷偷问过别人的经验来哄。
摸摸头,抱一抱,然后拉着他的手捂着,在耳边说些哄孩子的话。
什么不要哭,给你糖吃。
风雨是不会哄人的,叶枫每次都不是被他哄好的,而是被他在耳边嗡嗡嗡的念叨,以及那个挺温暖的怀抱哄睡的。
他们的师父特别好奇的问风雨是怎么哄弟弟的,风雨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就觉得自家师弟好像还挺喜欢让他哄的。
后来长大之后叶枫就很少哭了,疼了,难受了,委屈了,也不跟别人说,师父师兄问起也只笑着说没事。
这会儿风雨都能觉出来自己的衣襟被打湿了一大片,他牵住叶枫的那一只手都在止不住地打颤。
是真的委屈,难过了。
风雨小时候也是很少哭的,一来是觉得有些丢人,再一个他总觉得师弟的眼泪那么的多,完全可以把他那一份也一块哭了嘛。
叶枫身子颤抖着,好半晌才稍稍平复下来,再一开口就带上了哭腔,染着浓浓的不甘心。
在师兄的怀里,他可以不用再顾忌那么的多,反正别人也看不到了。
“师兄........咱们两个一生的修为都废给他了,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管了,就只是想好好的活着,为什么也不行啊?”
风雨抚着他的手一顿,心里是翻江倒海的疼。
他师弟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啊,桀骜不驯,不管在哪里都是横着走的。
修为被废成了废人的那段时间,他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那段时间,他们两个的情绪都很崩溃,叶枫为了不让他担心,每天依旧还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仿佛浑不在意。
他也是心力憔悴,身体大不如从前,光是撑着活下来就已经耗费了他近乎全部的力气,没有那么多的心力去关心叶枫眸底的痛苦。
后来过去了那段时间之后,他们两个也都一直不敢再提这件事。
如今旧事重提.......
叶枫哑着嗓子,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都是闷的,“我们真的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想护好咱们的这几个孩子,为什么就是不行呢........他到底想干什么啊,我不信那个杨可干的事情,他不知道。”
风雨轻轻的揽过他颤抖的肩,下巴抵在他的头顶。
“他不是管天管地每个人都能管着吗?他不是主善恶,断是非吗?为什么他就纵容那个杨可干这样的事情?天下苍生的命是命,他们的命不是命吗?”
感受着衣襟上又扩大了一圈的潮湿,风雨叹了一口气,转了一下攥着他的那一只手腕,把他的身子往这边带了带,让叶枫离他更近了些,一只手轻轻地揽过他的肩头,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轻声开口。
“所以啊,我们必须管。”
哪怕是拼了我的命。
风雨轻笑了一下,反正也多活了这么多年了。
他婆娑了一下叶枫的肩头,“其他人不给他们这个公平,咱们得给。他要拿着别人开刀,咱们是拦不住,是管不了。可是他要是拿着咱孩子开刀,不行,不可以。”
风雨轻轻浅浅的笑了,唇边弯出了一个温柔到极致的笑,“风满楼的人,可是归我管的,每一个,都是。旁人要动,不可能。”
叶枫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声音,风雨就是觉得肩头那一块儿渐渐的快要湿透了。
风雨忍不住的想,多少年没有见他这样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