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胜晚班下班,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他经过车间领导办公的地方,发现那有几张用剩的色纸,赶紧趁人没注意,顺了两张。
今天很晚了,什么都不能做,还是先休息好,假票的事,明天再说。
第二天,叶胜起了个大早,骑上自行车,就往吴由处赶。
吴由住在离区中心不远的一处农家小院。
据他讲,这房子解放前他就买下来了,作为他的住处兼“造假窝点”。
他拍了半天门,吴由才睡眼惺忪地起来开门。
“这么早来找师傅,是不是算到师傅没钱了,送钱来的?”
“送什么钱!你是不是又把我给你买粮的钱拿去喝酒了?”叶胜问道。
这吴由,那么老了,还是一点自制力都没有,经常把叶胜给他买粮的钱拿去买酒喝,弄得月底就闹饥荒,然后就舔着脸来找叶胜帮忙。
叶胜能不帮吗?
吴由有一点怕这个徒弟,讪讪笑道:“就用了那么一点点……”
“行了,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这样,我可不帮你了。”
“没有下次了。”吴由答应得倒是爽快。
但叶胜知道,他只是嘴上功夫,过不了多久,他又会犯同样的事。
好在,他也不是太浑,每月只会扣下一两块,其它的倒是拿去买粮了。
“徒弟,今天你来,不像是来看我的……有事?”吴由盯着叶胜问道。
被老狐狸看出来意,叶胜干脆开门见山:“没错,我想师傅帮我伪造两张电影票。”
“电影票,就这?”
“怎么了?”
“太小儿科了,不想做。”
叶胜一怔,确实,相比伪造假证,这伪造电影票着实简单多了。
但活虽简单,但也要费工夫去刻字不是?
而且,进入七十年代后,很多电影院都用上了有图案、带彩的票据,虽说彩色单一,但有图有彩,伪造起来就难了。
好在现在电影票,就是用两指宽、一指长的色纸,正面印上黑字,内容是影院名称、座位号,加一个“当场有效,隔场作废”、“对号入座”、“概不退票”之类的提示。
有的还会在票的正面用红字打上号码,也有的号码在背面打。
票的背面,一般都用来打日期用,有的还会打上票价,字体颜色一般用蓝色。
不过,他去的这家电影院,日期是用红印盖在正面,很醒目……
叶胜知道,想让吴由做事,不出点血是不行的。
“师傅,规矩我懂,我也不会让您白做,总共是两张票,做好了,一张一块钱。”
吴由听了,眼睛一亮,口中说道:“算了,就帮帮你这小子,谁叫你是我徒弟。”
叶胜颇为无奈地笑了笑,跟着吴由来到了地窖。
地窖里面,就是吴由的工作室,里面放着他解放前就置办的造假设备。
这些设备,现在看起来,很是简陋,甚至连彩色油墨都没有,但造个假文书,还是绰绰有余的。
叶胜放下两张色纸,取过一张白纸,将电影票的票样画了下来,例如长宽分别是多少,正面什么字,背面什么字,以及字体字号,字的颜色等等。
幸运的是,他到这家影院看过电影,对电影票的式样记得较为清楚,要不然,昨晚他也不敢答应李舒曼了。
吴由拿起票样看了看:“不难做,再说了,大晚上的,那么多人入场,检票员也只看一眼,发现不了什么。”
“师傅,这你可能就错了,这检票员天天卖票检票,对自己的票太熟悉不过了,很容易就一眼看出不同来。”
“看出来又如何?他能往假票上面想?他只会想到是印刷那边的原因。”
叶胜点点头:“也是,只听说过假证、假文书、假古董字画,没听说过假电影票。”
“如果在解放前,有人知道我竟然造电影票,会被同行笑死,有多丢份,你知道吗?”
“师傅,你就不要提你的光辉往事了,今时不同往日,你就认认真真的把这电影票造好,下午四点半我来取。”
“这么急?”
“不急我能叫你亲自动手吗?有空我自己不会弄?”
“说得挺像那么回事……好了,放心吧,下午你只管来取。”
说着,吴由伸出两个手指:“这个可别忘了。”
“放心吧,忘不了。”叶胜将吴由的两根手指掰回去,“没空耽搁了,我要赶回去上班了……师傅回见。”
……
下午四点下班后,叶胜先去了趟商店,这才往吴由家赶。
到了吴由家,见他老人家躺在一张旧躺椅上,在小院里晒太阳,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不靠谱的师傅,他不会把我的事忘了吧?
刚打完招呼,就见吴由从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来。
叶胜接过来一看,伪造得跟真的几乎一样,不仔仔细细看真的看不出来。
“放心吧小子,师傅的手艺你还信不过,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吴由老神神在在地说道。
忽然,他目光一凝,盯着叶胜的裤兜问道:“你口袋里装着什么?那么鼓。”
叶胜见被吴由发现了,就掏了出来:“刚买的红星二锅头,孝敬您的。”
吴由赶紧伸手来接,可当他手要碰到酒瓶的时候,却又缩回去了。
叶胜一怔道:“怎么了,千年的酒虫改性了?”
吴由两眼一翻:“说好的造好电影票,给我两块钱,你别拿一瓶酒打发我。”
叶胜不禁失笑:“说是孝敬您的就是孝敬您的,两块钱照给!”
吴由一听,一把抢过酒瓶:“这还差不多。”
看他那夺酒的动作之快,堪比年轻人……嗯,不对,比年轻人还快。
叶胜掏出两块钱递过去:“拿着吧,悠着点花。”
把钱给吴由后,叶胜就告辞出来,骑上自行车,往市中心驶去。
紧赶慢赶,在六点刚过的时候,终于到达了跟李舒曼的碰面地点。
几天不见,李舒曼是肉眼可见的清减了。
他还隐隐觉得,李舒曼成熟了许多。
看见叶胜,李舒曼笑了一下:“你来了。”
叶胜也笑了一下:“你吩咐了,我怎么能不来?”
李舒曼深深地看了叶胜一眼:“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叶胜“啊”了一声:“为什么这么想?”
“那天被我赶走了,你还不得趁机甩了我这个包袱。”
“冤枉啊,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叶胜信誓旦旦地说道。
李舒曼凝视着叶胜的眼睛,忽然扑哧一笑:“逗你呢,你急什么?!”
叶胜暗暗松一口气。
看来,李舒曼表面上是跟以前一样了,但叶胜知道,她心底肯定是有苦楚的。
碰到这种即将劳燕分飞的情况,李舒曼只是发作了一次,就表面上恢复如初,也许,这就是叶胜感觉李舒曼成熟的地方吧。
“我还没吃饭,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叶胜建议道。
“我也没吃,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