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天时
沈怀孝回到宜园,天已经快黑了。路上泥泞,几乎是徒步走过来的。
“怎的一身是泥,你这又是出城了吧。”京城里可没这么脏!苏清河赶紧迎过去,摸了摸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先洗洗。”
沈怀孝见两个孩子坐在榻上,一个看书,一个描红,就低声道,“我不放心,又去了一趟,总得知道他的态度吧。”
说着话,就往内室去。
苏清河没避开,跟着他进了浴室,亲手给他把湿衣服脱了下来,嘴上却道,“看看也好,但也太心急了些。今儿这雨下的邪性。你就不能等两天了。不考虑大驸马的身体状况,还不考虑自己的么。”
沈怀孝泡进热水了,见苏清河一脸心疼,心里越发的舒服了起来,“一个大男人,哪里就那般娇贵了。”
苏清河过去,亲自给他洗头,“你就是逞能。”
沈怀孝也不辩驳,问道,“那两个小孽障今儿又干了什么,看他们乖乖巧巧的,就知道肯定又是被你训了。”
“打雷下雨的,非要撑着伞去看景。园子里到处都是树,在树下多危险吶。我把他们拘在屋子里看书写字。你没看见两人嘟着嘴,都不乐意呢。”苏清河笑道。
“还是精力太旺盛。是不是该给两孩子请师傅了。”沈怀孝问道。
“师傅就算了,母后的意思,想叫两人去御书房念书去。御书房都是宗室家的孩子,哥哥也把他们家的两个小子送进去了。我想着,去宫里也好,他们年纪小,上三天,休两天。有母妃照看,应该出不了岔子。就是每天想回来,也不是多难的事。你说呢。”苏清河轻声说着自己的打算。孩子就应该放在适合他的环境里。
“琪儿呢。也想放到宫里么。”沈怀孝有些不舍得。儿子必须要放出去,没道理将儿子整天圈在家里的。但女儿,他就十二分的舍不得。
苏清河就知道会这样,她笑道,“琪儿如今也是郡主,很多规矩都得从头学起。她虽是郡主,但又跟我不同,她是外姓的郡主,想像我这般恣意恐怕是不行。跟着我的方式处世,就真的把孩子给耽搁了。所以,学习是必须的。”
沈怀孝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闺女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也会有自己的丈夫儿女,会有自己的家需要操持。不懂人情往来,交际应酬只怕不行。苏清河贵为护国公主,她能想不见人就不见人,她有任性的资格,但是到了女儿这里,终究是不一样的。没人敢对苏清河挑三拣四,没人敢挑她的礼。但若是闺女如她这般行事,是要被人诟病的。
爱之深,则为之长远计。
沈怀孝点点头,“听你的吧!”
外面两个小屁孩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父母早早的踢出了家门。
见到父母出来,两个孩子一脸的笑意。
“娘!我饿了。”沈菲琪的声音含糖量绝对超标,“爹爹肯定也饿了。”
苏清河看了两人一眼,“都收了吧。这就摆饭了。”
沈怀孝上前去看了儿子写的字,暗暗点头,字迹虽然还没有筋骨,但框架不错。只要再大两岁,手上有劲了,就差不了。再看看闺女手里拿的是医书,也就点点头,姑娘家会点医术也好,能照顾自己,也能照顾家人。
“都不错,收了吧!”沈怀孝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夸赞道。
石榴带着人已经将晚膳摆好了。
沈菲琪欢呼一声,“竟然是锅子。”天气热了以后,家里就很少吃锅子了。
“今儿天凉,正好去去潮气。”苏清河看着翻腾的锅底,道。
今儿主要的食材就是虾,自家湖里的虾,个个肥大,肉质劲道鲜美。
“被你这么一整治,咱们这园子可多了不少出产。不仅能自给自足,还能多出不少收益吧。”沈怀孝打趣道。
苏清河也不介意别人说她抠门,“我就是见不得浪费。”
苏清河当初一看到园子,就想到‘一个破荷叶,一根枯草根子,都是值钱的。’。家里常用的,这园子里也有不少出产,除了一些牛羊猪之类的,园子里基本算是应有尽有了。她也着实下力气将园子打理了一番,一年这园子里除开自家用的,也能有一两万银子的收入。别的倒是罢了,只那名贵的花草,她让花房的下人仔细的分株培育,一年就进不少的银子。
宜园的事,一般人是不知道的。但知道的人,没有不笑的,有那么大一个封地,倒算计起银子来了。
沈怀孝给苏清河剥了虾皮,将粉红的虾肉放进料碗里才道,“是是是!你说的对!浪费是可耻的。”
苏清河白了他一眼,其实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样很可笑,但真心受不了资源浪费。
沈飞麟将嘴里的虾肉咽下才问道,“爹娘怎么跟大姨和大姨夫突然好了起来了。”
这小子消息倒是真灵通。不用说,一定是他那般小跟班又给他打探消息了。毕竟马车出府去了什么地方,带的什么人,又不是秘密。
沈怀孝瞬间又想起大驸马的事,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苏清河给两个孩子递了个眼色,意思是以后再说。
大公主府。
大公主一口一口的喝着燕窝粥,听着下人的禀报。
“你是说,他们去了沈家的别院,随后辅国公也去了。再后来,连辅国公夫人也跟着去了。”大公主不确定的问。
“主子,错不了。”那太监小声回道。
“下去领赏吧。”大公主吩咐道。
见人都下去了,大公主才放下手里的燕窝盏。如今已经是掌灯时分,没有大驸马的消息,她哪里吃得下。可听到大驸马的消息,她心里就更加的狐疑。
这沈家对大驸马这个黄家人,也未免太尽心了吧。
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由么。她皱起了眉头。
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苏清河也没有打发人来说一声大驸马的情况。没有特意告知,就证明暂时没有生命之忧,这也算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丞相府。
诸葛谋坐在黄斌的对面,因为马口山的事情,他们还真是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大驸马。
“依你看,是偶然呢,还是……”黄斌的脸上和耳朵上的伤痕还在,所以,他这些日子已经不见人了。而敢于伤他的女人,已经在牢里尝到了该她品尝的滋味。
诸葛谋摇摇头,“要是论起时机,确实是太巧了。毕竟咱们这边跟皇上刚翻了脸,那边就出了事。让人不多想都难。可是,河流改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了,如今突然山体坍塌,也只能当做是天意了。移山之事绝不是人力能瞬间办到的事。看来还真是天意如此,或许,粟家的气数还不该绝。”
黄斌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心里是赞成诸葛谋的一部分观点的。气数不气数的,他倒是不相信。但万事都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天时排在第一位,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在他看来,这件事就是天时之变,非人力可以阻挡。
“你说的有些道理。事情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也只能如此了。本来,夏秋两季正是运送矿石的好时机,偏偏出了这档子事。只怕,兵器上还是很不足的。”黄斌闭了闭眼睛,“看来,天也不助老夫啊!”
“相爷何必在意这一时之得失呢。”诸葛谋笑道,“慢慢筹划就是了,只要不被发现,那个地方就是咱们的底气。”
“老夫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年纪越发的大了,也就越发的觉得时间紧迫了。”黄斌叹道。
诸葛谋心里一叹,这位主子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一个可心的继承人啊!本来,大驸马是极为合适的人选,无论心智还是谋略,都是这些晚辈中的佼佼者。只是主子对这个孙子的态度却是极为奇怪。要说他不重视这个孙子吧,偏偏让他尚了公主,成了驸马。要说重视吧,可也不见得。祖孙之间不像是爷孙,倒像是主仆一般。
他跟在主子身边几十年,知道的机密不算少,但其实不知道的秘密似乎更多。他无心探查,只能将这些疑惑藏在心底。
主子能感叹自己老了,但诸葛谋万万不敢应承这样的话,他笑道,“含香苑今儿还传话来说有两个姑娘又有了身孕,可见主子龙马精神。怎么说起老了的话了。”
含香苑是黄斌收纳美人的地方。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位主子是个极为无情又好色之人。即便年纪渐渐大了,这点喜好也从未改变。
黄斌脸上果然露出几分欢喜的神情来,隐隐透出几分得意之色。
诸葛谋见他心情尚好,就不由问道,“你看,那个孩子该怎么安置。”
黄斌脸上的笑意微微收了收,又露出某种怀念之色,“到底是我的亲生女儿,就安置在别院里吧。”
诸葛谋点点头,心道一声作孽!高玲珑也是高门贵女,就那么被这个主子给糟蹋了。糟蹋完还利用了一把。到死只怕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